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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完全吓傻了。
这就是莱姆对阿里·麦塞克的印象。
在位于警察局总部的作战室内,莱姆从敞开的大门观察着这起绑架案的受害者,在走廊另一头,他正在一间空旷的办公室里等待。
这位骨瘦如柴的男人坐在椅子里,手里紧紧抓着一瓶圣培露橙汁苏打水。他刚才已经喝光了一瓶这样的饮料,有几滴液体还挂在他的大胡子上。莱姆觉得他脸色憔悴,大概他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毕竟他的苦难经历只持续了一天的时间。他的双眼下有很大的黑眼圈,耳朵和鼻子显得异常突出……一头呈爆炸式的乌黑醒目的浓密卷发,几乎遮到眼睛上。
罗西、埃尔克莱和萨克斯都在莱姆旁边。目前汤姆在这里没什么可做的,于是他就去酒店办理登记入住了,顺便检查那里是否有残障人士辅助设施——就像它宣传的那样。
用了半个小时,由一位警察总局的警员对麦塞克进行询问,这位警员的阿拉伯语和英语都很流利。
萨克斯原本也想出席问讯,或者由她亲自问讯,但是罗西拒绝了她的要求。也许但丁·斯皮罗提前做过安排。
最终,那位警官结束了询问,来到人群中。他把笔录递给罗西,然后返回走廊另一边的办公室。他对麦塞克继续说着什么,而这位受害者仍然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他慢慢站起身,然后跟着警官穿过走廊离开了,他手里一直抓着那瓶橘子苏打水,好像那是个幸运符一样。
罗西说:“他会待在这里,直到保护性拘留正式启动。他目前仍然处于,用你们的话说,一种状态?混乱的状态。我们最好一直盯着他。而且,既然作曲家现在还在外面,我们不知道这个麦塞克现在是否真的安全。当然,我们仍然看不出动机是什么。”
“他是谁?”萨克斯问道。
“他是一名来自利比亚寻求庇护的难民。众多这类人中的一个。他搭乘的那艘船撞到了,”他皱了皱眉然后对埃尔克莱说了个词,年轻警员接口道,“海岸。”
“嗯。巴西海岸,一个星期之前,那是那不勒斯西北部的一个度假胜地。他和同船的其他四十名登陆者一起被逮捕。他们的运气不错。当时天气很好。他们得以生还,全员安然无恙。前不久就有一艘船在兰佩杜萨沉没,当时有十二个人丧生。”
萨克斯说:“如果他当时被逮捕了,为什么能出现在郊外呢?”
“问得好,”罗西说,“也许这有助于解释我们目前的状况,就是关于意大利对难民的态度。你们想必都知道那些来自叙利亚的移民,已经充斥在土耳其、希腊和马其顿?”
莱姆基本对当代时政事件没什么兴趣,可是关于来自中东地区的那些窘迫难民的新闻简直铺天盖地。实际上,就在他们从美国长途飞行来这里的途中,他刚刚读过一篇相关内容的报道。
“我们这里也面临着类似的问题。从利比亚到意大利,是一段遥远漫长而且非常危险的旅程,不过从埃及、利比亚和突尼斯出发来这里的旅程就短很多。利比亚完全是一个战败国;在‘阿拉伯之春’运动之后,事情就演变成公民权的战争,极端主义者的数量与日俱增:包括isis和其他组织。随之而来的还有可怕的贫困以及加剧的政治动荡。更糟糕的是,旱灾和饥荒对撒哈拉以南非洲的侵袭制造了大量的利比亚南部难民,人数太多以至于无处安身。于是人口走私犯,同时也是强奸犯和窃贼,通过渡轮把大量难民偷渡到兰佩杜萨岛牟取暴利——就是我刚才提到过的地区。那是意大利境内最靠近非洲的岛屿。”他叹了口气,“我曾经和家人去那里度假,当时我还是个孩子。现在我坚决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接近那里了。也就是说,那些人口走私犯把更为贫穷的难民都弄到那里。其他人,如果他们能支付更高的金额,就能被运到大陆本土来——就像麦塞克这样——他们期望能够借此逃避被逮捕的命运。”
“可是,像他这样,大部分都会被抓到,尽管与军队、海军舰队和警察相比的话,他们在人数上具有压倒性的优势。”他朝莱姆看了看,“这些事对你们的国家目前还没有什么影响,而在这里,简直算是一场灾难。”
莱姆在飞机上读到的那篇文章是关于正在罗马举行的一次针对难民情况的会议。与会者来自世界各地,一方面,他们正在寻求各种方法来平衡人道主义需求以帮助那些不幸的人;而另一方面,也要慎重考虑接收难民的国家面临的经济困境和安全问题。按照文章所述,美国国会正在慎重考虑会对这种紧急状况采取的措施,就是考虑接纳十五万的难民入境;同时,意大利也将很快针对放宽流放法律的举措进行投票,不过,目前两个议案都备受争议,并且面临强烈的反对意见。
“阿里·麦塞克正是这个群体的典型代表。根据都柏林规则中关于寻求庇护的难民条款,他要求申请进入这个国家寻求庇护——也就是进入意大利。他已经通过了欧洲难民指纹数据库审核,并且——”
“指纹鉴定法?”莱姆问道。这是指纹相关的技术术语。
这回是埃尔克莱回答的:“是的,没错。难民的指纹和其背景遭遇将经过核查。”
罗西接着说道:“所以,这就是麦塞克目前的处境。他通过了初步审查——无犯罪记录,并且与恐怖分子没有联系;否则,他将马上被驱逐出境。正因为他是清白的,所以他被移出难民营,并安置在第二层级站点,是一些旅馆或者旧时军营。他们可以溜出去,很多人都会这么做;但是如果他们不返回安置点,那么当他们被抓住时,就会被遣送回祖国。
“麦塞克就待在那不勒斯的一个居留旅馆中。那里算不上是个多么舒适的地方,但毕竟可以容身。至于遭到绑架的前因后果,他说自己完全不记得事发经过。负责问询的警官倾向于相信他的话,因为绑架给他造成了创伤——是那些药物作用和缺氧。不过丹妮拉去旅馆核查时,和他一起的一个难民说,麦塞克曾经告诉他,自己正在打算搭巴士去与什么人吃饭,就在达布鲁佐附近。是那边的一个乡间小镇。”
萨克斯说:“我们会找到那个和他吃饭的家伙,并且和他谈谈。也许在作曲家跟踪麦塞克的时候,他有可能见到过作曲家。”
罗西说:“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邮政警察已经分析了电话卡里的数据,就是那张在他被绑架的地方发现的电话卡。那的确是他的东西,而不是作曲家的。就像所有难民一样,他使用一部预付费手机。在他被绑架之前,他正在和另外一部预付费手机通话——在那不勒斯,用利比亚语打给意大利北部的一座距离边境线不远的小镇,博尔扎诺。邮政警察认为他们可以找到通话的连接点。你们能理解吗?”
“是的。”莱姆说,“就是说可以找出晚餐时他的行踪。”
“非常正确。他们一有消息就会马上通知我。”
萨克斯问道:“他都说了些什么呢?”
“他几乎什么都记不得了。他觉得绝大部分时间自己都被蒙住眼睛。当他在蓄水池苏醒时,那个绑架他的人已经离开了。”
“冰山脸”碧翠丝仿佛从波提切利绘画中走出来的圆润女郎——从实验室走进作战室。
“埃尔。”她拿着几张打印纸。
埃尔克莱拿起一支“三福”牌记号笔走到信息板那里。她摇了摇头,固执地拿过他手里的马克笔,看着罗西,然后开始说话。
埃尔克莱皱皱眉,罗西则报以大笑。他解释说:“她之前就说过林业警员的笔记写得不好。他可以把科学技术警员的分析结果用英语说出来,而由她自己把这些写到表格上,由埃尔克莱帮助她进行翻译。”
当这个小伙子开始读这些分析时,女士短粗的手指也跟着轻快地在架子上的信息板上跳跃着,的确如她的挑剔那样,她的笔迹相当娟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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