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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谋次长唐骧和夫人结婚二十周年的派对,排场不算顶尖,但客人却倾尽了此时在江宁的虞军要员,唐公馆门前的马路上,溜边停满了挂着军部牌照的黑色轿车。主人家祝了酒便下场开舞,唐骧风度儒雅,唐夫人绰约端庄,两人眉目动作之间,皆是多年伉俪才有的默契温柔。
霍庭萱含笑而望,啜了一口手中的香槟,轻声感叹:“一对夫妻能举案齐眉二十年,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转过脸看了看虞浩霆,莞尔一笑,“你说呢?”
“我不知道。”虞浩霆的目光只远远落在舞池里,“不过我想,如果我结婚二十年的时候,和我跳舞的,不是我爱的人,感觉——会不一样。”
霍庭萱微微一怔,却不能从他的神情中读出更多。这是许久以来,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自己的感情,可是他说得这样平静,一丝感慨也没有,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和他们无关的事实。他的言词和态度,让她忽然不敢去想二十年后他们会是怎样。
不过,二十年,那样漫长的时光,应该能改变很多事吧?
她凝眸浅笑,把酒杯递给经过的侍者,至少这一刻,她的手正挽在他臂上。他在恰到好处的旋律中牵起她的手,她正绽出一双恰到好处的笑靥,轻柔的裙裾低低旋出了一圈金沙色的波浪。
然而下一刻,她恰到好处的笑容却有瞬间的异样。
顾婉凝自嫁入邵家,就绝少在社交场里出入,谁也料不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墨绿的绸缎晚装,裸肩曳地,不规则的褶皱在胸口勾勒出花瓣般的曲线,亮金炫彩的灯光下,衣如翡翠,唇若朱砂,松松挽起的发髻,落下几缕发丝蜷在颈间,透出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妩媚。但她身边只跟了一个军装侍从,却不见邵朗逸,场中宾客连唐骧夫妇都觉得诧异,唐骧的副官赶忙迎上去招呼:“二夫人好。刚才我们长官还问,是不是邵司令有什么事情?”
婉凝颔首笑道:“朗逸临时有点事,迟一会儿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副官客套着替她引路,她款款行来,亦有相识的女眷同她寒暄,更多的则是或极力掩饰或直白无谓的讶异目光。其实,今晚出门之前,她也仍在犹疑:“这样的party,你和你夫人一起去比较好吧?”
邵朗逸亲自替她拉了车门:“你是怕见浩霆吗?”
婉凝柔柔一笑,像六月夏夜里的幽白栀子:“我和他早就没有什么了。”
“那你就当是帮我个忙。”邵朗逸笑道,“你如今母凭子贵,可是邵家最要紧的人,你不去,谁去?”
顾婉凝不理会他的调侃,狐疑地审视着邵朗逸:“你是有什么安排吗?”
邵朗逸笑容松快地打量了她一眼:“我们是不是没有跳过舞啊?”
顾婉凝略一回想,蹙眉笑道:“好像是没有。”
“就算是我想请你跳舞吧。”
他这理由太牵强,可她也不再追问。既然是别人不愿意告诉你的事,那问出来的也只能是假话。
可是车子离唐家还有两个路口时,邵朗逸却叫司机停了车:“我有件事要耽搁一下,你先过去,我迟一会儿就到。”
顾婉凝的脸色蓦然冷了下来:“你到底想干吗?”
邵朗逸示意汤剑声和司机都下车,转过脸,仍是一派笑意清和:“我就是想让你今晚到唐家露个面。”
“为什么?”
“这件事解释起来稍有点复杂,不过即便我不说,你自己迟早也会明白。”邵朗逸正色道,“我只能说,这件事,于你是举手之劳;但对很多人而言,是性命攸关。”
顾婉凝默然了片刻,轻声道:“你帮了我这么多,就算我还个人情给你吧。”
顾婉凝立在场边神情自若,唐骧的副官却十分紧张,应付场面的客套话只有那么几句,问过邵家小公子安好之后,他就再也掂量不出能跟顾婉凝说什么了,早在虞军攻占锦西的时候他就和顾婉凝打过照面,可如今时过境迁,谈笑间的分寸就格外不好拿捏,言多轻浮,话少冷淡,加上舞池内外的人有意无意都朝这边窥探,他越发拘谨地不知如何是好。
大约其他人也和他一样心思,既没有女眷贸然来同她攀谈,也没有人敢来请她跳舞,那副官只能一边看着自己长官和夫人,一边用眼尾余光追着总长大人,心中默祷舞曲早一刻结束。
他正左右为难之际,一个年轻军官忽然走了过来,站军姿似的停在他们面前,嗫嚅了一下,才道:“顾小姐,能请您跳支舞吗?”一句话没说完,耳郭已红了。
顾婉凝见了来人,心下也有一丝惊讶,微微笑道:“我已经不是‘小姐’了。”
那年轻人面上更红,神色也慌乱起来:“卑职失言,我……夫人,我不是有心……”
顾婉凝笑盈盈打断了他:“你是要请我跳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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