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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不行。你要愿意,我再上楼去问问。不过琼斯太大,就是尼科尔斯医生派来的护士,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刚才你吃饭时我就上去过一趟,哈姆利太太刚刚服下药,绝对不能受干扰,任何人也不见,更不许激动。”
奥斯本在宽大的客厅里来回踱步,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对莫莉说话。
“要是罗杰来了该多好。他好像是唯一欢迎我的人。吉布森小姐,我父亲是不是常住在楼上我母亲的屋里?”
“她上次病倒以来他就一直住那儿。我相信他在责备自己,怪自己以前警觉不够。”
“你听到了他对我说的那几个字,不大像欢迎之词,对吧?我亲爱的母亲,她总是??不管我该骂还是不该骂。你说罗杰今晚肯定回来吗?”
“肯定回来。”
“你整天就呆在这儿,是吗?你是经常见我母亲呢,还是也被那个包揽一切的护士挡在门外?”
“哈姆利太太有三天没叫我了,她不叫我我就不进她的屋子。我恐怕星期五就走。”
“我知道,我母亲非常疼爱你。”
过了一阵儿后,他又说话了,听声音是饱含刻骨铭心的痛苦。
“我说??你知道他到底清醒不清醒??还正常吗?”
“有时清醒,有时不清醒,”莫莉小心地说道,“她不得不服用大量鸦片。但她从不迷乱,只是忘事、昏睡。”
“哦,母亲,母亲!”他说道,猛然停在壁炉旁,双手按在壁炉架上,望着火发呆。
罗杰回来后,莫莉觉得她该退出了。可怜的姑娘!面对这家人的不幸局面,她留下也无能为力,该走的时候眼看快到了。这是星期二的晚上,她哭着睡着了。再过两天就到星期五了,她不得不挖干净她扎在这块土地上的根。次日早晨天气晴朗,清晨和艳阳天能振作年轻人的心。两个小伙子下楼来时,莫莉正坐在餐厅中为他们做茶点。她禁不住老怀着一线希望,希望老乡绅和奥斯本在她走之前能达成谅解,改善关系。因为父子不和毕竟事大,比上帝降下的病痛更凄楚揪心。然而这父子两人虽然同桌共进早餐,却故意躲着不直接对话。在奥斯本刚到之际,要谈的话题也许自然而然是他前一天晚上的长途跋涉。可是他却闭口不谈他从哪里来,连个东南西北的方位也不提。老乡绅一看这样,也就下决心不过问,免得勾出儿子定要隐瞒的秘密。父子俩嘴上不说,脑袋里又一次想到同一件事上去了,那便是哈姆利太太眼下这场病即使不是因得知奥斯本欠债而起,也是由于他欠债而严重恶化的。所以,他欠债一事成了禁区,本来就这事一问一答可以谈好多,现在却谈不成了。其实,他俩一再努力想随便谈谈,便局限在当地的话题上,而且主要是对着莫莉或者罗杰说。这样的沟通交流实在生不出乐趣,连友好气氛也造不出,虽说表面上有薄薄一层文雅和睦的气氛。离这一天结束尚早,莫莉便后悔没有同意父亲的提议,跟他回家。这里似乎没人需要她。琼斯太太,就是那位护士,一再叫她放心,说哈姆利太太从没有提起她的名字。病房里既然有个专职护士,她那些小小的服务也就不需要了。奥斯本和罗杰似乎心里只装着对方。莫莉现在才感到她和罗杰有过的那些简短的谈话对她多么有用,让她在余下的寂寞日子里思索些道理。奥斯本特别客气,甚至向她道谢,感激她对他母亲的关照,态度甚是诚恳。但他好像不愿意向她显示更深一层的内心情感,还好像为前一天晚上表现得冲动而不好意思。他对她说话就像随和的小伙子对愉快的大姑娘说话一般,客客气气,莫莉却几乎讨厌这种说话方式。看来只有老乡绅器重她。他有信就让她写,小笔帐单也拿来叫她合计。她恨不得吻他的手以示感谢。
她住在哈姆利庄上的最后一个下午到了。罗杰出门替老乡绅办事。莫莉进了花园,回想起去年夏天的情形。那时候哈姆利太太的沙发经常放在草坪上的那棵老雪松树下.暖风好像送来玫瑰和多花蔷薇的香味。现在树落光了叶子,寒风嗖嗖,没有香甜的气味。抬眼朝房子望去.只见百叶窗的白片把苍白的冬日天空同病人的屋子隔绝了开来。这时她又想起她父亲给她带来他再婚消息的那一天:灌木丛中杂草枯萎,白霜遍地;大树枝、小树枝,还有细枝梢都落尽了叶于,枝干纵横交错,在天空映衬下清爽醒日。她会再像上次那样哭个死去活来吗?是悟出了真谛,还是变成了麻木。竟使她感到人生苦短,经不起为任何事情过多地折腾?难逃一死似乎才是独一无二的现实。她既没有气力也没有心思往远处走走或痛快地转转,使转身往回走。下午的阳光亮亮堂堂地照在窗户上;不知出于什幺原因,女仆干起了平时不干的事,打开了一般不用的那个书房的护窗扳和窗户。正中间的那个窗子也是个门.里头木板护墙.漆成白色,有墙一半高。莫莉拐上一条石板铺成的小径.它从书房的窗下通过.弯进了宅前白色围栏中的大门.莫莉便从书房开着的那个门里进去了。她早得到许可,想读什么书就进去挑,还可以带回家去读。今天下午合她心意的就这件事了,半是正经事,半是混时间。她爬上梯子,够着了一层顶上的书架,正好在屋里光线昏暗的一角。她发现这层顶架上有本看上去很有趣的书,便在梯子上坐下来,读部分章节。她戴着帽子、披着斗篷坐着,突然奥斯本进来了。刚开始他没看见她。说来也是,他好像慌慌张张的,假如她不说话,他就有可能根本注意不到她。
“我挡着你了吗?我来找几本书,只需要一分钟。”她说着便下梯子,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不碍事。倒是我打扰了你。我现在得写封信,赶上邮车发走,写完我就走。这门开着你不会太冷吧?”
“噢,不冷。开着空气清新宜人。”
她又读起来,坐在梯子的最下一层。他开始在靠窗的那张宽大的老式写字台上写信。有一两分钟万籁俱寂,宁静中只听见奥斯本在纸上走笔如飞的刷刷声。这时外面的大门卡嗒一声响,罗杰站在开着的屋门口。他面对着坐在亮处的奥斯本,背朝着缩在角落里的莫莉。他掏出一封信,喘着粗气说道:
“这里有一封你妻子来的信,奥斯本。我路过邮局,原想??”
奥斯本站起来,脸色又惊又气。
“罗杰!你这是干什么!你难道没看见她?”
罗杰四面一看,莫莉从角落里站了出来,满脸通红,又伤心,又发抖,仿佛她成了罪人一般。罗杰进了屋。三个人似乎一模一样地惊愕。莫莉先开口;她朝前走去,说:
“我真抱歉!这件事我本不愿意听见,但又没办法听见了。你们相信我,好吧?”说着她转向罗杰,含着泪对他说??“求你放个话,说你知道我不会说出上的。”
“这不怪我们,”奥斯本愁眉苦脸地说,“只是罗杰早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就该瞧瞧有人没有再说。”
“这倒是,”罗杰说,“你想象不出我现在多幺生自己的气。”
说着他转向莫莉:“事已至此,我还是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一般??”
“对;不过,”奥斯本说道,“你可知道,在许多情况下,人们即使对我毫无恶意,也会无意中把我如此重要、必须保密的事情说出去。”
“我知道你会这么想的,”罗杰说。
“那好,让我们别旧事重提??无论如何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这一阵子莫莉不知费了多大劲才没哭起来。现在她又有了个第三者之嫌,在她跟前他们有话不能放开说,于是她说道:
“我这就走。也许我不应该到这儿来。我实在抱歉??非常抱歉。不过我要努力忘掉我听见的事。”
“你不可能忘掉的,”奥斯本很不客气地说,“不过你答应我永远不对任何人说起这事,好不好???甚至不对我说,不对罗杰说。你要一言一行若无其事,就像根本没听见这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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