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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从最初定下“约会”开始,黑诺从来没有偷奸耍滑过。他不会求、也不会装,只是每两周就按时来。每次哥们动手,他倒地以後都是换下一位的,如果他够机灵的话,在适当的时候提前倒地,也不会被察觉或者被追究。那麽他不知道会少挨多少拳脚的招呼。然而,黑诺总是在支撑不住的时候才会被打倒,他偶然闷哼一下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出声,疼就多按压一会再站好。
那一瞬间,施言突然就懂得了黑诺不是在挑衅、蔑视别人,他所做的一切,他所有的反应都来自於他真实的心。施言不再寻求屈服与否的答案,甚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想到自己看见的那副身子,就有不知名的东西心中翻涌。施言发现自己不可以忍受这具身体上再添伤痕,哥们们做的,他几乎决裂;黑诺的父母做的,导致了他无处发泄的狂怒追究了肇事者。
就好象现在,刚刚施言还在气黑诺的愚蠢,告诉他那些补品是公费医疗报销的,他竟然无一丝怀疑;事实上,太阳神口服液的确来源於公费医疗,是有权有势的家庭才可以在医院的药单上以不同名义开来的,而蜂王浆是别人送的,家里也储藏丰沛,根本就吃不完。而拣到千层佛手螺这样明显的气恼讥讽,他也都信以为真。可是一看到他双眼的神采,看见他脸上的喜悦,施言就庆幸他的简单、他的无邪。
黑诺还不知道这样的海螺是出现在深海的,而且还不是中国海域出产的,更加不知道沙滩上也不是随处可见、随处可拾贝壳的。他以为大海就是博大精深、孕育天地万物的。他是真的喜欢,爱不释手的喜欢。
“你还拣了许多?”他带著期翼看著施言。
看著黑诺的期盼,施言後悔没有多买点其他的种类,在海南的沙滩上游散的小贩还有各式各样的贝壳、海螺、海星和以这些做出来的工艺品。但是因为长途携带的不方便,他也就买了这麽一只配黑诺的。早知道他会这麽喜欢,自己不托运在行李里亲自携带多买几只海螺了。
“就拣了这麽一只,别那麽贪心。那麽热,谁有时间太阳低下拣。”施言也坐到床边来继续骗他,其实心中满是遗憾:“就说了你一定喜欢,打开看啊,这不是能打开的嘛。”施言可还记得里面自己还放了东西的。
“真的漂亮。”黑诺没有打开海螺,却是给他包起来了。
施言疑惑地看著他的动作,在他包最外面一层的时候,施言心中预感升起压住了他的手,眼神危险盯著黑诺:“什麽意思?!”施言替黑诺祈祷不要逼自己在他家发作。
“还给你,谢谢。”
狂暴的施言抓了海螺就要往地上摔下,黑诺情急地拉他手:“别,别摔。”
施言冷眼看著他拽著自己胳膊上的手:“放开!”
黑诺手指松了松,却没有放下手,目光有点不舍:“那麽漂亮,你留著不好嘛?”
“漂亮?”施言冷笑:“你不是不喜欢不要吗?”
“我要了,你就没有了。”黑诺低声说。
“……”施言的火气被这一句话彻彻底底地浇灭,自己怎麽还是不明白他呢,又误解了他的问话。当他在问“你还拣了许多?”的时候,自己以为他是还想要更多,真是,他怎麽会索要呢?
“我有,我还有一个更大、更好看的,没有舍得给你看。怕你抢我喜欢的。”
“我才不会抢别人东西!”黑诺反驳他。
“这回可以要了吧?”施言把海螺递给他:“这可是我大老远的背回来的呢。别人要,我还不给呢。”
黑诺手握了握,神情好象就紧张了起来,看著海螺的眼中矛盾挣扎闪现。对上施言诚恳鼓励的笑容,他伸手接过了海螺,带著羞涩一笑:“谢谢。”
看著黑诺那一笑,坐在窄小空间里的施言觉得自己比坐在海南夕阳下吹海风还舒坦。黑诺有些难为情地不知所措拿著海螺,施言不由自主地就放低了声音:“里面还有东西呢,不看看?”
黑诺打开一半的包装,又一次把千层佛手螺捧在了手心。他是真的喜欢呢,看著这海螺,他都可以想象大海的无垠浩瀚。就是第一次(主动)拿别人的东西,他控制不住的脸红。 他记得以前和同学换鞋的事情,爸爸事後斥骂他“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嘴软”,所以黑诺从来不会去看别人的东西。
轻轻打开上面的一瓣,里面花花绿绿是一个个小小的包装。黑诺把海螺小心地放在床上,拣了那些糖果一一看著。然後抬起头认真地说:“这些我可以不要吗?”
施言是真的无力感翻涌,这个死脑筋的家夥啊。
“这些都是当地特产,便宜著呢。”不过还是拿轻松无谓的语气回答了他。
隔壁房间突然响起动静,黑诺急忙站起来过去,施言也就跟进去了。小侄子睡醒了,黑诺给他穿上鞋子,抱下床:“你坐一下,我带他去尿个尿。”平房的厕所是在院子里的,施言点头借机看了这个房间。
这里宽敞明亮,一张大写字台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当然不可以和自己坐的皮转椅相比,不过可胜过黑诺的旧凳子不是一点点的。两张单人床各靠一边墙地对应著,都挂著蚊帐,床之间是一个书架,床头的小桌子上有一台弱挡转著的电风扇,难怪黑诺把小侄子放在这屋睡午觉。除了五斗橱(一种家具,五个抽屉的),还有一个带镜子的大衣柜,前後都有窗户开著,是比黑诺小屋条件好多了。施言不清楚黑诺家情况,只凭感觉知道或者经济不好,但是看见两个档次的房间,还是不太高兴。
黑诺带小侄子进来,把电风扇关了,看施言还站著:“嗯,进我那屋吧。”又恍然地说:“哦、是不是太热了,我把电风扇给你抱过去吧。”
“我拿。”施言抢前一步,自己去抱了电扇到小房间。黑诺把自己台灯插销拔下来,换上风扇的,调好了风对著他和小侄子的方向。小家夥已经看见了床上的东西,早扑上去了,施言把糖果是拆了给他,海螺却放在床上只允许他摸看,不许拿起来。
看到小侄子嘴里吃著施言的东西,黑诺尴尬地道对不起,轻声责备小家夥:“你有没有谢谢叔叔,就吃了人家的糖?”
小家夥倒是干脆利索地大声:“谢谢叔叔!”,施言和黑诺都笑了。施言还感谢这个小东西吃下去了,否则黑诺还真会要他拿回去。所以他逗他:“小东西,你可你比叔痛快多了,叔叔下次再给你。”小家夥对吃的很感兴趣,吃得飞快手里还攥著两小包。黑诺揉揉他脑袋:“没人和你抢,慢慢吃,吃不完六叔都给你带家去。”
施言一听可不愿意,一共就给黑诺拿了那麽几袋的椰子产品,他可不想黑诺什麽都没有吃到。他挑起一小包椰子丝打开:“给。”
“你吃。”
“我吃够了,吃腻了,在海南天天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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