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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管家,你速速回府,回府后按我说的方子准备——”
“第一,取栀子、白蔹、黄芩各三两合煎,三升熬一升,去渣待冷。”
“第二,取大黄、黄连、黄柏、黄芩和白及各五两,碎成粉末后加半两轻粉,混麻油成膏,第三,备两升温蜜水与冷烈酒,第四,让厨房备四物汤与麻沸散一份!”
薛氏的马车在乡道上疾驰,秦铭也策马跟随,姜离掀开车帘定声吩咐,秦铭不住应是,待姜离说完,又将马鞭重落几下,很快便驰出一射之地。
姜离放下帘络回身,便见躺在车板上的秦桢仍在呻吟,他浑身乌黑,头脸之地水疱遍布,最严重的脸颊处皮焦破卷,露出皮下的鲜红血肉,令人看之欲呕,其胸腹之地衣衫烧融,双足双腿亦烧出大片血泡,双手指尖亦是乌黑血肿。
此状惨不忍睹,章平打着灯笼,跪在车门处哭道:“求求姑娘,求姑娘救救三公子……”
怀夕看一眼姜离苍白的面色,没好气道:“别哭了!我们姑娘把人都抬上来了,便是要救的,你再哭便滚下去!你家公子这幅模样,满长安也几个人能救?”
怀夕骂完章平,又看向姜离,虽知她要救,可怀夕心底仍是不忍。
她伺候姜离三年,最知姜离什么伤病都能治,对烧伤却有顾忌,面目全非的秦柯一定痛极,但只有真正经历过之人,才明白他到底有多痛,她到沧浪阁之时,姜离的伤已好得七七八八,但只凭想象,她也能肯定当初姜离受的伤,必定比此刻的秦柯还要严重,而如此惨烈的伤口就摆在眼前,怎么可能不牵动那些痛苦的记忆?
姜离瞳底黑洞洞的,但她神容冷肃,袖口高挽,又利落地拿出马车医箱里的柳叶刀,蹲下身来,在灯笼照耀之下,一点一点地祛除秦桢身上烧焦的衣袍。
伤轻之地还好,残衣之下不过是被高温烫出的大片红斑,可伤重之地,揭下焦衣之时,便连血肿成疱的肌肤也一同揭了下来,猩红血肉露出,秦桢发出阵阵低吼,痛到极致,似案板上的活鱼一般挣扎,怀夕和章平同使力才勉强将他按住。
章平忍不住道:“公子莫动!薛姑娘在救公子性命!公子!您要活下来公子!”
章平殷切呼唤,半昏半醒的秦柯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竟当真咬紧牙关忍着不动,姜离往他面上瞟了一眼,庆幸他尚有求生之志。
她凝着眉眼,屏着呼吸,手极稳,但随着伤口露出的越来越多,秦柯的动作越发难以自控,他目眦欲裂的痛楚模样印在姜离眼底,一声一声的痛叫,更听的人心惊胆战,冷汗自姜离额角如雨而下,她呼吸越来越紧闷,手腕亦有些发僵之兆,就在她耳畔又响起轰鸣声时,几道马蹄声迅速地靠近马车——
“姑娘可要帮忙?”
姜离眼皮一跳,怀夕惊喜道:“是裴大人!”
怀夕一把掀开车窗帘络,“大人!要帮忙!秦公子痛得按不住!”
裴晏拍马而起,身似凌燕落于车辕,又一矮身入了车厢,车厢中只有灯笼投下的昏光,但即便如此,仍能看出姜离汗珠盈额,面无血色,他迅速倾身上前,很快按住了秦柯肩腰之地,又道:“要裴某做什么,姑娘尽管吩咐。”
姜离看他一眼,抿紧唇角,复又为秦柯清理伤口。
烧伤最怕延误,姜离屏息静气,眼底只有指尖方寸伤处,裴晏与她一左一右相对倾身,目光一垂便是她冰雪般的侧脸,他手下按着秦柯,目光忍不住地落在她面颊与眉间,眼见她额角冷汗成滴,他略一犹豫,到底还是未曾动作。
他既来了,章平便只专心打灯笼,清理了两刻钟,秦桢已痛得奄奄一息,再加马车颠簸,他一时剧痛嘶吼,一时又似昏死过去,等马车到了城门之外时,其胸腹处的伤口初初被清理干净。
但最重的伤势乃在秦柯头脸之地,因眼下并无药材,姜离一时不敢轻动,这时她才道:“大人走了庄子上怎么办?”
裴晏看着她,“自有卢卓和冯骥,事到如今,回秦府也一样紧要。”
二人离的极近,四目相对时,姜离甚至能看清裴晏眼底映着自己惨白的面颊,她垂下眸子,“如今案子还有多处疑问,但秦耘……只怕是救不回来了,秦柯虽能救,但他不是凶案凶手,救过来至多算个旧事人证。”
裴晏扫了一眼秦柯周身,“案情既然已经清楚,要查清来龙去脉并不难。”
默了默,他又道:“此番多亏姑娘。”
姜离抬手擦了擦额上汗意,“大人不必客气,我本就在秦府行医,只可惜秦耘报了必死之心,秦三公子如今……”
谁也没想到秦耘打算同归于尽,如今落个秦柯重伤,到底有些遗憾,但比起死了的人,活着的人总归还有希望。
马车疾驰入城门,又直奔城北光德坊,路上秦柯陷入昏迷,姜离不敢再清理伤口,只施针替其续命,待马车到了秦府门前时,已经是三更天,先一步快马回府的秦铭正和三姨娘魏氏站在府门口候着——
眼见薛氏的马车停下,秦铭立刻道:“是薛姑娘!薛姑娘带着三公子回来了!”
“柯儿!我的柯儿——”
魏氏还没见到秦柯的人便哭嚎起来,待秦铭带着人把秦柯抬出来时,魏氏骇的连哭都忘记,直愣愣指着那浑身炭黑的人道:“这、这是柯儿?我的天爷——”
魏氏悲呼一声,直挺挺吓晕了过去。
两个婢女连忙将她扶住,姜离看了她一眼,却也顾不上她,只跟着秦柯一路往北走,“吩咐的汤药都准备好了?!”
秦铭一路快马加鞭,比他们提前三刻钟到了秦府,他红着眼道:“药膏还未制好,其他的都好了!”
秦府下人得了消息,此刻也纷纷围看道旁,见秦柯身上被烧得血肉模糊,皆骇的魂飞天外,待将秦柯抬进院子时,秦铭提前备好的汤药烈酒都摆在了屋内。
姜离利落道:“把人放在罗汉榻上抬至堂中,把麻沸散拿来,再拿水瓢来——”
内服的汤药已经备好,几大桶汤液也已经变温,秦柯身边的小厮见他伤势如此,早骇七魂去了三魄,幸而章平手脚利落,立刻在旁支应,便见姜离先给秦柯灌下麻沸散,又拿起水瓢舀起栀子、白蔹熬制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往秦柯身上淋去,汤药冲洗掉了秦柯身上的余烬与伤口渗血,待清理个七七八八,姜离方才处理其头脸之地的重伤。
秦铭在一旁哽咽问:“薛姑娘,三公子眼下如何?”
姜离边清理伤处边道:“胸腹之地伤势较轻,火毒暂未损伤内脏,但他头脸之地烧伤严重,火毒已入肌理,需要立刻清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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