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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天溪堂冤深似海（第1页）

方灵仙没办法，方子期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别说去青楼了，就是要自己的命，自己也得给。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方灵仙最后生了个女儿，而且冯府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复杂。虽说没有公婆妯娌要伺候周旋，但乔氏一个就够她费些神的了。而且自从自己进府后，冯立嶂一年十二个月里到有十个月都在外地跑生意，自己出身又低又不得宠，连见一面都难。谁知方子期眼看这个计策要落空，实在等不及了，就拿着自己的所有积蓄和方灵仙的体己银子在宁波开了个天溪堂，明目张胆的和永安堂打起了擂台。最让方灵仙生气的是，说好的不让弟弟参合进来，结果要不是自己偷听到了他们查到了个带玉扳指的少年，差点把弟弟的命也搭进去了。

从那以后，方灵仙的心思就开始活动了，复仇的事情也一拖再拖，自从生了五儿后，方灵仙更不愿意方子期复仇成功了。方子期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个，方灵仙的命是他救得不假，可而今的方灵仙已经不单单是个报恩的姑娘了，她还是两个孩子的娘。方子期的仇要是报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就完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把这个爆炸点拖到孩子都长大以后，就算拖不到，也不能让他伤着自己的孩子。

灵仙的心思，百合明白，方义先明白，方子期更明白。从方灵仙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他复仇，他已经明白方灵仙已经不是自己的棋子了，相反已变成自己复仇的阻碍。方灵仙和那两个孩子，他不是没考虑过，可是一想起自己全家老小现在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他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天溪堂的声名狼藉、一败涂地和自己父母、妻子、兄嫂死时的惨状无时无刻不在脑中盘旋。若不能让冯立嶂也遭受方家的灭顶之灾，他方子期枉为人。方子期实在等不及了，眼看着冯家一天天的壮大，永安堂的分号在各地一家家的开着，他就恨不能即刻手刃了冯立嶂。可是这样并不能给冯立嶂最残酷的打击，他一定要冯立嶂亲眼看着永安堂和当年的天溪堂一个下场，一定要冯家上上下下一个个都横死街头，他要让冯立嶂和永安堂永世不得翻身，直截了当的弄死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方子期谋划着在近日用当初冯立嶂陷害天溪堂的方式给永安堂致命一击，谁知方义先心疼姐姐和外甥悄悄给方灵仙去了封信提了个醒。方灵仙这才着急着要把女儿先聘出去，万一方子期真的事成，这俩孩子自己能保一个是一个。可冯立嶂偏偏不听她的，还提醒方灵仙她只是妾室，儿女的婚事应是乔氏的分内事，她无权过问。

方义先在信中说方子期要在永安堂的招牌丸药“永安固胎丸”上动手脚。“永安固胎丸”就是当初把冯立嶂和乔月娥从绝路上救回来的仙丹，也是冯立嶂和乔月娥害怕天溪堂的原因所在。

永安堂是冯立嶂从祖父手里接下来的，那时候他还不满二十岁。父亲早逝，祖父还没教给他多少生意经就撒手人寰，家里还有母亲、妻子和不到两岁的大女儿文珍要照顾，冯立嶂夫妻俩跌跌撞撞的把永安堂支撑到了雍正六年，也就是十七年前，最终因经营不善，几近倒闭，冯立嶂两口子差点带着两个孩子跳河自尽。就在这个时候，乔月娥想起了自己的两姨表妹赵孟娇。乔月娥是绍兴人，家里也是做点小买卖的殷实人家，她的表妹赵孟娇刚刚嫁人不久，嫁的正是绍兴老字号天溪堂的二儿子方子期。天溪堂的医术远近闻名，特别是他们家传的秘制药方，个个都是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最出名的要数“九制安胎丸”。乔月娥想去表妹家借“九制安胎丸”的药方救急，并和冯立嶂商议了，只要方家肯借，他们愿意让出永安堂四分之一的股份给方家。谁知两口子去了之后，他们死说活说，方子期的父亲天溪堂的大东家方百草就是不松口，药方不外借、不出售、不假生人眼是祖训，也是天溪堂安身立命的根基，最后冯立嶂让步愿意出让永安堂一半的股份，方百草还是不松口。在二人的苦苦哀求下，方百草也退了一步，说要“九制安胎丸”也可以，但是不能给药方，他们只提供成药，并且只能贴天溪堂的商号，永安堂的股份他一股不要，不仅如此他还愿意出资扶持冯立嶂，只要冯立嶂把永安堂的牌匾换成天溪堂分号即可。冯立嶂当时就对方百草说自己就是拉着全家一起讨饭，也不会拆掉老祖宗留下的牌匾。方百草知道冯立嶂不会同意，就是想找个借口回绝他，话又说回来，就是冯立嶂同意了天溪堂也吃不了亏，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宁波开了分号，也是一桩美事。只是，方百草小瞧了冯立嶂的品行和心胸。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拒绝了一个年轻同行的不合理的请求，可是在冯立嶂看来自己是受了侮辱，不光自己，还有永安堂，他觉得方百草是要趁火打劫，彻底搞垮了永安堂，让天溪堂取而代之。如果冯立嶂不是走投无路，如果当初有人好好教他，如果乔月娥再贤良一些，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冯立嶂回家后左想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而乔月娥也因为表妹赵孟娇不肯替她说话而生气，两口子一合计，生出了一条毒计。他们要让方百草自己亲手把药方拿出来。从那天起，乔月娥以和冯立嶂吵架为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乔月娥的娘家是绍兴有名的玉雕世家，父母兄弟都当她是两口子生意遇了难处吵架拌嘴，也没多在意，况且家里也不差乔月娥这一口。赵孟娇因为没有能帮到乔月娥反而还让他们夫妻之间生了嫌隙，以至于乔月娥被赶回了娘家而心生愧疚。赵孟娇因为刚怀孕不久，害喜太严重，时不时也回娘家散心，两家距离很近，赵孟娇每次回娘家都会带着大包小包的去看看乔月娥和孩子。乔月娥没事的时候也去方家陪赵孟娇说说话。方子期正愁妻子害喜严重，心情郁闷无处排解，也乐得她们娘仨儿到家里来。原本就是亲戚，再加上走动频繁，乔月娥在方家来去自由，进出都不用通报了。她还时常以陪表妹散心为由，带着赵孟娇去街上转。天溪堂除了家门口的老号，在城东、城南还有两家分号。她们有时候转累了就会去这几个分号的后堂休息。方百草把两家分号交给了长子方子年打理，家门口的老号由在天溪堂待了三十余年的一个老掌柜管着，方百草闲了也会去转一转。方子年娶妻宁波刘氏，膝下只有一女方月仙时年三岁。方家上下都在等着赵孟娇肚子的好消息，自然事事以赵孟娇为重。所以，赵孟娇和乔月娥俩人在天溪堂前后转悠、休憩也没人敢拦着或者多说一句。

乔月娥之所以那么处心积虑的接近赵孟娇，完全是为了有机会进入天溪堂的后堂。这还要从他们两口子抢夺“九制安胎丸”药方的毒计说起。冯立嶂寻思着要从天溪堂的药上下手，一旦药材出了问题治不好病或者致人病重的话，自有好事的会去找天溪堂算账，要是有难缠的说不定还要闹到公堂、吃官司。乔月娥探明了天溪堂的药材库只有一把钥匙，在方百草手里，想要从干料上下手没有那么容易，于是就把目光锁定在了成药上。为了保证药品质量，不泄露秘方，“九制安胎丸”的丸药都是方百草亲自调好了配料，由两个儿子和年长老练的伙计们熬制蜡封成形，然后装进天溪堂特质的锦盒里，一盒六丸，再用印有天溪堂商号和方百草私章的封条封存。后堂存放的“九制安胎丸”就是这些已经可以直接出售的成药。乔月娥要做的就是把冯立嶂自己仿造的药放进后堂的药库里。

冯立嶂和乔月娥原本只是想给天溪堂安一个制假造假、药质低劣的名头，待天溪堂腹背受挫后，以此和方百草谈条件，逼迫方百草重新和永安堂合作。可是冯立嶂高看了自己的医术，祖父的本事他并没有学到多少，仅凭自己那点子不入流的医术根本无法准确的控制药量药效，特别是这类直接关乎人命的药品，更是来不得半点马虎，弄不好就会一命呜呼。冯立嶂装药的锦盒是乔月娥从天溪堂偷出来的，封条上的印章也是冯立嶂自己刻的，“天溪堂”三个汉隶大字冯立嶂写的以假乱真，连底部的绿色印花都是冯立嶂自己描摹出来的，真假锦盒放在一起连天溪堂的伙计都看不出真假来。这样的锦盒冯立嶂一共做了十五个，分别被乔月娥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了三个药堂的柜台里，为了防止总数对不上，乔月娥还顺手偷走了十五盒真的“九制安胎丸”。

过了没多久，天溪堂的伙计就听到有病人说新服用的“九制安胎丸”药效和之前的有些许不同。刚开始只有一个半个的病人说，伙计们也没在意，月末盘点的时候，三家药堂的伙计都提到了这件事，方百草这才重视起来。刻意停止了“九制安胎丸”的配制，还亲自去各个药堂查看了存储的各类丸药散剂的情况，也不知是冯立嶂做的假药全都已经卖出去了，还是连方百草都没认出来，总之这一番查验后方百草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心想大约是那些个孕妇吃的不合适了，才觉的药效有所变化，他特意嘱咐伙计，要是那几个孕妇再去的话一定要只会他一声，他要亲自把脉问诊，对于自己家的药方百草还是很有信心的，至此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谁知又过了半个月后，官差到三家药堂把方子年、老掌柜和一众伙计都抓走了，说是天溪堂的药吃死了人。苦主们都说家里的孕妇吃了他们的“九制安胎丸”后，不光没安胎，反而造成早产、难产，闹出了人命，这可都是一尸两命的大案，府尹也不敢怠慢。官府查证后发现这些死者除了天溪堂的“九制安胎丸”之外并没有吃过别家的药，住的地方也很分散，吃的也都是家常饭，也没有集中的食物中毒现象发生，能够确定是“九制安胎丸”引起的早产、难产致人死亡。府尹在审案子的时候把死者吃剩的丸药和盒子拿给方子年、老掌柜和几个伙计都看过了。方子年和老掌柜都说盒子、封条是天溪堂的不假，可是药却不是他们的，这些丸药虽有安胎的功效，但是补血有余、固气不足，若是产妇本身就是血热体质，就很容易造成流产、早产、难产。可是他们这些人谁也说不出来这药到底是怎么进入自己的盒子、自己的药库的。人证、物证具在，他们也是百口莫辩。府尹还让方百草把“九制安胎丸”的秘方交出来，以便找人核实药的真假、功效。而负责核实这个秘方的正是冯立嶂，冯立嶂证实了秘方里的药材和死者吃剩的丸药的药材有出入，秘方的确是治病救人的秘方，做出来的药却是偷工减料的假药。冯立嶂的这个证词越发坐实了天溪堂制假卖假、草菅人命的罪过。再加上苦主和老百姓群情激愤，把死者的尸体都停放在了衙门口，逼迫府衙尽快破案，定要给这些可怜女人和未能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可怜的方子年不忍心连累老掌柜和众伙计，只得承认是自己为了节省成本、谋取私利，私自制作了假药卖出去，致人死亡。这下案子就清楚了，方子年被判了斩立决，老掌柜和众伙计每人打了三十大板放了回去。天溪堂被官府查封，家产均被罚没，一半赔偿给苦主，一半上缴国库。

老掌柜是上了年龄的人，那禁得起这一通打，回去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其余的伙计伤势都不轻，方百草只好变卖祖产给老掌柜发丧、给伙计们赔偿。全家老小又七拼八凑的拿银子去官府打点，看能不能给方子年改判坐监流放，哪怕是秋后问斩也行，好歹争取些时间让他们救人。

方灵仙没办法，方子期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别说去青楼了，就是要自己的命，自己也得给。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方灵仙最后生了个女儿，而且冯府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复杂。虽说没有公婆妯娌要伺候周旋，但乔氏一个就够她费些神的了。而且自从自己进府后，冯立嶂一年十二个月里到有十个月都在外地跑生意，自己出身又低又不得宠，连见一面都难。谁知方子期眼看这个计策要落空，实在等不及了，就拿着自己的所有积蓄和方灵仙的体己银子在宁波开了个天溪堂，明目张胆的和永安堂打起了擂台。最让方灵仙生气的是，说好的不让弟弟参合进来，结果要不是自己偷听到了他们查到了个带玉扳指的少年，差点把弟弟的命也搭进去了。

从那以后，方灵仙的心思就开始活动了，复仇的事情也一拖再拖，自从生了五儿后，方灵仙更不愿意方子期复仇成功了。方子期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个，方灵仙的命是他救得不假，可而今的方灵仙已经不单单是个报恩的姑娘了，她还是两个孩子的娘。方子期的仇要是报了，自己的两个孩子也就完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把这个爆炸点拖到孩子都长大以后，就算拖不到，也不能让他伤着自己的孩子。

灵仙的心思，百合明白，方义先明白，方子期更明白。从方灵仙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他复仇，他已经明白方灵仙已经不是自己的棋子了，相反已变成自己复仇的阻碍。方灵仙和那两个孩子，他不是没考虑过，可是一想起自己全家老小现在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他就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天溪堂的声名狼藉、一败涂地和自己父母、妻子、兄嫂死时的惨状无时无刻不在脑中盘旋。若不能让冯立嶂也遭受方家的灭顶之灾，他方子期枉为人。方子期实在等不及了，眼看着冯家一天天的壮大，永安堂的分号在各地一家家的开着，他就恨不能即刻手刃了冯立嶂。可是这样并不能给冯立嶂最残酷的打击，他一定要冯立嶂亲眼看着永安堂和当年的天溪堂一个下场，一定要冯家上上下下一个个都横死街头，他要让冯立嶂和永安堂永世不得翻身，直截了当的弄死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方子期谋划着在近日用当初冯立嶂陷害天溪堂的方式给永安堂致命一击，谁知方义先心疼姐姐和外甥悄悄给方灵仙去了封信提了个醒。方灵仙这才着急着要把女儿先聘出去，万一方子期真的事成，这俩孩子自己能保一个是一个。可冯立嶂偏偏不听她的，还提醒方灵仙她只是妾室，儿女的婚事应是乔氏的分内事，她无权过问。

方义先在信中说方子期要在永安堂的招牌丸药“永安固胎丸”上动手脚。“永安固胎丸”就是当初把冯立嶂和乔月娥从绝路上救回来的仙丹，也是冯立嶂和乔月娥害怕天溪堂的原因所在。

永安堂是冯立嶂从祖父手里接下来的，那时候他还不满二十岁。父亲早逝，祖父还没教给他多少生意经就撒手人寰，家里还有母亲、妻子和不到两岁的大女儿文珍要照顾，冯立嶂夫妻俩跌跌撞撞的把永安堂支撑到了雍正六年，也就是十七年前，最终因经营不善，几近倒闭，冯立嶂两口子差点带着两个孩子跳河自尽。就在这个时候，乔月娥想起了自己的两姨表妹赵孟娇。乔月娥是绍兴人，家里也是做点小买卖的殷实人家，她的表妹赵孟娇刚刚嫁人不久，嫁的正是绍兴老字号天溪堂的二儿子方子期。天溪堂的医术远近闻名，特别是他们家传的秘制药方，个个都是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最出名的要数“九制安胎丸”。乔月娥想去表妹家借“九制安胎丸”的药方救急，并和冯立嶂商议了，只要方家肯借，他们愿意让出永安堂四分之一的股份给方家。谁知两口子去了之后，他们死说活说，方子期的父亲天溪堂的大东家方百草就是不松口，药方不外借、不出售、不假生人眼是祖训，也是天溪堂安身立命的根基，最后冯立嶂让步愿意出让永安堂一半的股份，方百草还是不松口。在二人的苦苦哀求下，方百草也退了一步，说要“九制安胎丸”也可以，但是不能给药方，他们只提供成药，并且只能贴天溪堂的商号，永安堂的股份他一股不要，不仅如此他还愿意出资扶持冯立嶂，只要冯立嶂把永安堂的牌匾换成天溪堂分号即可。冯立嶂当时就对方百草说自己就是拉着全家一起讨饭，也不会拆掉老祖宗留下的牌匾。方百草知道冯立嶂不会同意，就是想找个借口回绝他，话又说回来，就是冯立嶂同意了天溪堂也吃不了亏，不费吹灰之力就在宁波开了分号，也是一桩美事。只是，方百草小瞧了冯立嶂的品行和心胸。在他看来自己不过是拒绝了一个年轻同行的不合理的请求，可是在冯立嶂看来自己是受了侮辱，不光自己，还有永安堂，他觉得方百草是要趁火打劫，彻底搞垮了永安堂，让天溪堂取而代之。如果冯立嶂不是走投无路，如果当初有人好好教他，如果乔月娥再贤良一些，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了。

冯立嶂回家后左想右想都咽不下这口气，而乔月娥也因为表妹赵孟娇不肯替她说话而生气，两口子一合计，生出了一条毒计。他们要让方百草自己亲手把药方拿出来。从那天起，乔月娥以和冯立嶂吵架为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乔月娥的娘家是绍兴有名的玉雕世家，父母兄弟都当她是两口子生意遇了难处吵架拌嘴，也没多在意，况且家里也不差乔月娥这一口。赵孟娇因为没有能帮到乔月娥反而还让他们夫妻之间生了嫌隙，以至于乔月娥被赶回了娘家而心生愧疚。赵孟娇因为刚怀孕不久，害喜太严重，时不时也回娘家散心，两家距离很近，赵孟娇每次回娘家都会带着大包小包的去看看乔月娥和孩子。乔月娥没事的时候也去方家陪赵孟娇说说话。方子期正愁妻子害喜严重，心情郁闷无处排解，也乐得她们娘仨儿到家里来。原本就是亲戚，再加上走动频繁，乔月娥在方家来去自由，进出都不用通报了。她还时常以陪表妹散心为由，带着赵孟娇去街上转。天溪堂除了家门口的老号，在城东、城南还有两家分号。她们有时候转累了就会去这几个分号的后堂休息。方百草把两家分号交给了长子方子年打理，家门口的老号由在天溪堂待了三十余年的一个老掌柜管着，方百草闲了也会去转一转。方子年娶妻宁波刘氏，膝下只有一女方月仙时年三岁。方家上下都在等着赵孟娇肚子的好消息，自然事事以赵孟娇为重。所以，赵孟娇和乔月娥俩人在天溪堂前后转悠、休憩也没人敢拦着或者多说一句。

乔月娥之所以那么处心积虑的接近赵孟娇，完全是为了有机会进入天溪堂的后堂。这还要从他们两口子抢夺“九制安胎丸”药方的毒计说起。冯立嶂寻思着要从天溪堂的药上下手，一旦药材出了问题治不好病或者致人病重的话，自有好事的会去找天溪堂算账，要是有难缠的说不定还要闹到公堂、吃官司。乔月娥探明了天溪堂的药材库只有一把钥匙，在方百草手里，想要从干料上下手没有那么容易，于是就把目光锁定在了成药上。为了保证药品质量，不泄露秘方，“九制安胎丸”的丸药都是方百草亲自调好了配料，由两个儿子和年长老练的伙计们熬制蜡封成形，然后装进天溪堂特质的锦盒里，一盒六丸，再用印有天溪堂商号和方百草私章的封条封存。后堂存放的“九制安胎丸”就是这些已经可以直接出售的成药。乔月娥要做的就是把冯立嶂自己仿造的药放进后堂的药库里。

冯立嶂和乔月娥原本只是想给天溪堂安一个制假造假、药质低劣的名头，待天溪堂腹背受挫后，以此和方百草谈条件，逼迫方百草重新和永安堂合作。可是冯立嶂高看了自己的医术，祖父的本事他并没有学到多少，仅凭自己那点子不入流的医术根本无法准确的控制药量药效，特别是这类直接关乎人命的药品，更是来不得半点马虎，弄不好就会一命呜呼。冯立嶂装药的锦盒是乔月娥从天溪堂偷出来的，封条上的印章也是冯立嶂自己刻的，“天溪堂”三个汉隶大字冯立嶂写的以假乱真，连底部的绿色印花都是冯立嶂自己描摹出来的，真假锦盒放在一起连天溪堂的伙计都看不出真假来。这样的锦盒冯立嶂一共做了十五个，分别被乔月娥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了三个药堂的柜台里，为了防止总数对不上，乔月娥还顺手偷走了十五盒真的“九制安胎丸”。

过了没多久，天溪堂的伙计就听到有病人说新服用的“九制安胎丸”药效和之前的有些许不同。刚开始只有一个半个的病人说，伙计们也没在意，月末盘点的时候，三家药堂的伙计都提到了这件事，方百草这才重视起来。刻意停止了“九制安胎丸”的配制，还亲自去各个药堂查看了存储的各类丸药散剂的情况，也不知是冯立嶂做的假药全都已经卖出去了，还是连方百草都没认出来，总之这一番查验后方百草什么问题都没发现。心想大约是那些个孕妇吃的不合适了，才觉的药效有所变化，他特意嘱咐伙计，要是那几个孕妇再去的话一定要只会他一声，他要亲自把脉问诊，对于自己家的药方百草还是很有信心的，至此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了。

谁知又过了半个月后，官差到三家药堂把方子年、老掌柜和一众伙计都抓走了，说是天溪堂的药吃死了人。苦主们都说家里的孕妇吃了他们的“九制安胎丸”后，不光没安胎，反而造成早产、难产，闹出了人命，这可都是一尸两命的大案，府尹也不敢怠慢。官府查证后发现这些死者除了天溪堂的“九制安胎丸”之外并没有吃过别家的药，住的地方也很分散，吃的也都是家常饭，也没有集中的食物中毒现象发生，能够确定是“九制安胎丸”引起的早产、难产致人死亡。府尹在审案子的时候把死者吃剩的丸药和盒子拿给方子年、老掌柜和几个伙计都看过了。方子年和老掌柜都说盒子、封条是天溪堂的不假，可是药却不是他们的，这些丸药虽有安胎的功效，但是补血有余、固气不足，若是产妇本身就是血热体质，就很容易造成流产、早产、难产。可是他们这些人谁也说不出来这药到底是怎么进入自己的盒子、自己的药库的。人证、物证具在，他们也是百口莫辩。府尹还让方百草把“九制安胎丸”的秘方交出来，以便找人核实药的真假、功效。而负责核实这个秘方的正是冯立嶂，冯立嶂证实了秘方里的药材和死者吃剩的丸药的药材有出入，秘方的确是治病救人的秘方，做出来的药却是偷工减料的假药。冯立嶂的这个证词越发坐实了天溪堂制假卖假、草菅人命的罪过。再加上苦主和老百姓群情激愤，把死者的尸体都停放在了衙门口，逼迫府衙尽快破案，定要给这些可怜女人和未能出世的孩子一个公道。可怜的方子年不忍心连累老掌柜和众伙计，只得承认是自己为了节省成本、谋取私利，私自制作了假药卖出去，致人死亡。这下案子就清楚了，方子年被判了斩立决，老掌柜和众伙计每人打了三十大板放了回去。天溪堂被官府查封，家产均被罚没，一半赔偿给苦主，一半上缴国库。

老掌柜是上了年龄的人，那禁得起这一通打，回去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其余的伙计伤势都不轻，方百草只好变卖祖产给老掌柜发丧、给伙计们赔偿。全家老小又七拼八凑的拿银子去官府打点，看能不能给方子年改判坐监流放，哪怕是秋后问斩也行，好歹争取些时间让他们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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