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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了一会，见范闲不再说话，范无救慢悠悠地问道：“所以，你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意思是……”

范闲跳起来，干净利落地脱了外袍，拎在手里冲范无救抖了抖：“来来来，你也来砍几刀，然后就……”

“然后我再自杀是吗？”范无救低下头忍不住笑了一下：“幼稚。”

“不是，砍几刀就算我们两清了嘛！”范闲卷起衣服抽了范无救一下：“你干嘛天天想着死，这么轴！”

范无救摇摇头：“你自己刚刚也讲了，这只是象征一下而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算哪门子的报仇？”

“那你们情况也不一样啊”，范闲据理力争：“赵襄子杀的智伯，还拿他的头骨喝酒，这的确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可是……”

“说来你可能不信”，范闲斟酌了片刻开口道：“范闲其实并不想让李承泽死的。”

范无救盯着范闲看了许久，冷冷地说道：“既然你说你不是原来的范闲，那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到底怎么想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看过一本书，里面十分详尽地写了你们这个世界所有的故事，也写了很多范闲本人的想法，这些是其他人从来不知道的。”范闲平静地说道。

“不可否认，你家殿下的死，其中必然是有范闲的缘故，可范闲的本意，并没有想把李承泽逼上绝路。”

“甚至恰恰相反，范闲是希望把李承泽从党政的漩涡中拽出来的”，范闲微微叹了口气：“你我都清楚，参与这种党政没有好下场，范闲会觉得让李承泽不趟这趟浑水就好了，所以他想当然地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见范无救不置可否，范闲换了一种方式问道：“你还记得当年在抱月楼下范闲和你家殿下的那场谈话吗？”

“当然”，范无救点点头，语气十分不善：“殿下十分诚恳向范闲示好，甚至为了所谓牛栏街的事情向他行礼赔罪，然而范闲一点不为所动，甚至还出言不逊。”

范闲太明白范无救愤怒的点了：“你所说的出言不逊，是不是指‘如果殿下和长公主保持距离，我许你一世平安’那句话？”

范无救冷笑一声：“他范闲凭什么说这样的话来侮辱殿下，无论做什么事情，殿下都不需要什么人来同情他。”

“你说的没错”，范闲也有些感慨：“范闲之所以一直堪称固执地想要剪除李承泽的羽翼，将他打落尘埃，除了利益冲突之外，这也是他觉得能够让李承泽活下去的办法。”

“但有范闲从来没有去想，李承泽能不能接受他所谓的‘一世平安’，他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去以一个救世主的视角，进行着自我感动式的拯救。”

“当李承泽无法接受并且拒绝，从而最终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范闲也只是会觉得他是因为一意孤行不听劝才落得这个下场。”

“可是他从来没有把李承泽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去考虑他到底在想什么”，说到这里，范闲十分遗憾：“自始至终，他没有机会了解李承泽这个人。”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过去了解。”

话说到这里，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出声，各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还是范闲打破了这个僵局：“我今天给你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一来是想告诉你，范闲和你家殿下由于很多原因站在对立面，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但李承泽之死并不能完全归咎于范闲，至少他并不是想让他死的。”

“二来，我很希望你明白，所谓的复仇有很多种方式，有想豫让那样漆身吞炭斩衣三跃的，也有像你这样数十年如一日行刺的。”

“我们是不是可以想想，有没有对你更好、也更有意义的方法？”范闲很认真的说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其他有意义的方式？”范无救问道。

这句话听上去是退了一步，可却实打实的把范闲问懵了。他的本意是希望范无救能够放弃复仇，他哪里准备了什么复仇的pnb。

看到范闲发愣，范无救轻轻笑了一声：“你看，连你自己都说不上来，你觉得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好了，说到底，这是我和范闲之间的事情，与你本无关”，范无救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我会等范闲回来再继续我的行刺，不会来打扰你的。”

“无论如何，你愿意和我说这些，还是多谢你。”

说完范无救转身想要往外走，范闲知道如果他此刻离开，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这个固执而坚守的刺客。

“等一下！”范闲叫住即将踏出房门的范无救。

范无救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回头：“怎么了？”

“你也知道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而我的承泽正在等着我回去”，范闲站起身：“可我到了这边，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你能不能留在这，帮我熟悉一下这个世界，我也好尽快找到回去的方法。”范闲说的十分诚恳。

“我很需要你的帮助。”

呵，明明刚才还说他看过一本什么书，对这个世界的情况了如指掌，这个时候又拿人生地不熟找借口，自相矛盾。

范无救当然明白范闲找这个借口是为了他，在这短暂的接触过程中，范无救十分清楚的认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和原本范闲是不同的两个人。

他甚至觉得如果不是顶着范闲的名字，这个人……还挺好的。

自己没能坚守在殿下身边护他周全，已经没有弥补的余地了。那就尽快帮范闲找到回去的方法，让另一个世界的殿下，恢复他平静喜乐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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