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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巴和林玉堂的一模一样,只是嘴唇厚了些,林玉堂的要薄一些。
他摸着林玉宏的脸,心里默念着,这眉毛和玉堂是一样的,睫毛没玉堂的长,眼睛比玉堂宽,鼻子比玉堂圆了些。
他正摸着,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把自己的手送到唇边吻着。他看着眼前的人,痴痴的问了句:「玉堂,醒了?」
说完,他自己也呆了,看着林玉宏把自己推倒在床上,大步走出了房间,怒吼着把整个厅里的东西毁了个精光。又走了进来,捏着他的肩说:「我哥,我哥他有什么好?我哪点比不上他?他连看都不看你,为什么你还对他死心塌地?」
程秋君闻言心里一动,和我问的一样呢,温庭玉有什么好?我哪点比不上温庭玉?他看都不看你,为什么你还对他死心塌地?
程秋君突然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算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为什么惟有温庭玉走运,有一个李顺陪在身边?
他转头看了看林玉宏,如果他从现在逼着自己爱上身边这个人,是不是还不算太晚?
程秋君思前想后,终于握着林玉宏的手说:「玉宏,我……我……,你让我想想,等等我好不好?」
林玉宏自然是一口应了,但日日来此伴着程秋君,程秋君每日见到林玉宏,只觉得自己又看到了林玉堂。日子久了他也明白过来,只要他还对着林玉宏,要想忘了他哥林玉堂,千难万难。
程秋君想到了一个走字,又眼见自己闹了这么一下,在北京城是必定过不下去了,便琢磨着南下去上海唱,正巧他有个朋友在上海开班,于是就写了封信去问。
程秋君接到那朋友的回信的时候,正近二月二,信上说程老板肯来,他们求之不得。于是程秋君让人连夜收拾好行李,自己坐在书桌前写信,便打算留书而去。
他的信还没写完,突然几个人闯进了他的屋子,捏着他的下巴灌了些水进去。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冰冰的响起来:「程秋君,大爷说了,这次多亏没事,毁了你的嗓子算是略施薄惩。你以后定心跟着三爷,别再动什么歪主意。还有,以后在三爷身边,服侍好了他,常劝着他回家,否则,别怪大爷不给三爷面子。」
程秋君只觉得嗓子火烧火燎的,知道这人的话说的不假。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是走不成了。他倒也不能怨林玉堂,只是如果那天被喂了砒霜的人是他,不知道林玉堂会怎么做。
想必是不闻不问吧,毕竟他不是温庭玉。
如果他死了,林玉堂会不会心痛呢?会不会记得他?
程秋君站在椅子上的时候,看着眼前的绳结的伸出了手,合十默默的念着:「老天保佑,等他知道我去的消息,能够过来看我一眼。秋君求的不多,不求他为我心疼,不求他为我掉泪,只求您让他能过来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正月二十九那天,林府正全挂着红筹备林雅月和张灏渊的喜事。林玉堂正在大厅和几个人商量事情,突然有人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林玉堂眼睛一眯,低声说:「这事不许让三爷知道,拖到五小姐的婚事完了再说,其他的一会儿再说。」
等那人退下,林玉堂把事情交代完,抬脚往门外走。他本是要去看林雅月,停了一下,终究还是往大门走过去。
当天晚上,林玉堂在盛隆楼的雅间里,看着桌上的一张纸喝了一夜的酒。
那纸上只写了两个字:玉堂。
赤子-上
「大爷,吃药了。」
温凉的手抚上滚烫的额头,周身的火热似乎都因为这点温凉而减退了不少。林玉堂握住额头上那只手,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那个魂牵梦系的人说:「庭玉,你回来了?」
温庭玉笑起来,也不说话,只是抽出手,轻轻的摸着林玉堂的额头。
「庭玉,别走了,好么?」林玉堂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想你么?庭玉,只要你回到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全都给你。」
温庭玉突然停下手,直直的看进林玉堂的眼里,就像二十年前那晚一样,凄厉得似乎能滴出血来。林玉堂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越来越紧,呼吸越来越困难,耳边更响起温庭玉冷冰冰的声音:「没有,温庭玉从来都没对李顺以外的人动过心。」
「那个莽夫!」林玉堂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掐住温庭玉的脖子,看着他的脸由白变紫,由紫变青,「他有什么好?哪点配的上你!我对你用心至深,你心知肚明,竟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
自己手上的力量似乎是加注在温庭玉的脖子上,也似乎是加在自己的脖子上,林玉堂只觉得自己似乎和温庭玉一起窒息,一起慢慢的步入死亡,而鼻间竟淡淡的传来了福寿膏的香味。
「福寿膏是好东西,用它,可以忘记很多事,也可以记起很多事。」温庭玉披散着头发,就着黯淡火焰轻轻抽了一口,蜷在床上眯着眼向他喷出淡淡的白烟,「玉堂,你真的不想试试?」
「不用。」林玉堂穿过那阵白烟,拿走温庭玉手里的烟枪放在桌上,低头吻着他说,「我已经有你了。」
林玉堂睁开眼,望着头上平整的白灰房顶和描金的欧式石膏线。他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件天鹅绒的法式睡袍,脖子后面有些凉,辫子早已经变成了短发,有些凌乱的翘在脑后。
不过是梦而已,林玉堂抬手捂住脸,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赶快离开那个梦境。
已经十年了,从他头也不回的投入那个莽夫的怀抱到今天,整整十年。
十年里,溥仪已经退位,中华民国也有了临时大总统,时过境迁,连林家也摇身一变,从御用采办成了永顺进出口公司的东家,他也渐渐的将事业的重心从北京移到了上海。每日起床,到办公室开会一直到入夜,然后再坐车回林公馆。
没有小官,没有戏子,没有夫人,除了一个交际花陆明君,能进入他生活的,就只有一班从北京带过来的老仆人。北京的花花大少林玉堂,私生活在上海竟是出了名的无聊。
林玉堂靠着车窗,看着街上来往的摩登男女,还有闪烁的霓虹灯,不禁勾起嘴角。那又怎么样呢?没有那个人在他身边,他对任何人都食之无味,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和文秀相对,到最后,也习惯了一个人。
林玉堂正在想自己心事,突然听到「砰」的一声,随即车身大大的抖了一下,好在车子速度慢,立刻停了下来。前面的司机打开车门跳下去,随即回来,哭丧着脸对林玉堂说:「老爷,车胎爆了,换车胎得好一阵,要不我先给您叫辆洋车回去。」
林玉堂摇下车窗,探头看了看瘪掉的车胎,转头又看见旁边的花牌:「今晚八点,上海滩爵士王子莫非美丽华深情演绎。」
上海的歌舞厅里红歌女多的很,为男人摆花牌倒是头一次见,这一看便勾起了林玉堂的兴趣,他推开车门说:「不用了,我到这里面坐坐,你换好了车胎再进来叫我。」说完便向美丽华歌舞厅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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