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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水图南回到状元巷,并没有再踏进那道熟悉的门,而是去商号里找来伙计,帮她把行李打包装车。
常跟在她身边的女伙计名唤穆纯,是从下面分号里选拔进总铺的,为人本分,做事让人放心,又跟在水图南身边有一段时间,只需东家交待一二,她便能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十几名伙计在状元巷收拾整个下午,最后归拢出八口大箱子,其中四个装水图南东西,另外四个里,三个装的是秧秧的,一个装的是于霁尘的。
那夜官兵闯家门,已经把值钱之物洗劫一空,箱子里收拢的,无非是些衣物用品,书籍零碎。
至于那两只被摔死的小鹦鹉,穆纯说没见到,大约是哪里来有野猫,把它们叼走吃掉了。
水图南把穆纯列的单子大致扫两眼,便让伙计们把她那四口箱子,装车拉去珍珠巷的宅子。
秧秧的箱子和于霁尘的箱子,就留在她们各自住过的房间里,随着一把大铜锁,一并锁在了这座曾经欢声笑语弥漫,而今满地狼籍的小宅子里。
铜锁合上时,天上落起蒙蒙细雨,巷子口的石榴树在细雨微风中摇晃,与水图南在水园偶遇于霁尘时的场景,竟然有些相似。
戚悦己家并不大,只有三处屋子能睡人,水图南让人简单收拾出珍珠巷,落暮时,她特意回到二妹妹家。
寻常人家并非顿顿大鱼大肉,中午的菜还剩有,贫苦人家长大的戚淼过得了苦日子,也会过苦日子,把剩菜热热,便又是美味的一顿饭食。
饭后,因腰病卧床的陆栖月,牵肠挂肚地使唤三女儿去给水德音擦背洗脚,水德音非常懒,大热天出得满身汗,连衣服亦是酸臭了,也不愿主动去洗澡。
家里人人不解陆栖月为何这样对水德音死心塌地,甚至觉得陆栖月是受了水老太荼毒,才对水德音毫无底线地包容,陆栖月也不解做何释。
她没法告诉大家,自己当年在走投无路时,是水德音对她伸出的援手,重新给了她对生活的希望。
因为那走投无路的窘境,是她曾和人私奔结果又被抛弃的不光彩事。那时爹要打死她,是水德音带了她离开,那时起她就立下誓言,要报答水德音的恩情。
这厢里,水德音在院子里抽烟乘凉,还使唤了小六在旁边给他扇风打蚊子。水三端来一盆水:“爹。”
“……啊?”水德音躺在躺椅里,慢吞吞爱搭不理地应。
水三道:“上衣脱了,给你擦背。”
“啊?”水德音没听清楚般疑问一声,开始装聋作哑,装疯卖傻,他怕三女儿像她二姐姐那样,打来盆水放他面前让他自己洗,爱洗不洗。
陆栖月把他伺候得太周到,他便是连擦背洗脚,也是等着别人来给他脱衣衫鞋袜。
水三还算有耐心,重复道:“母亲让给你擦背,把上衫脱下。”
“啊?”水德音坐起来,却是继续装听不见。
“上衫脱下,给你擦背。”水三边说着话,边动手给水德音脱上衣。
他倒是晓得张开胳膊,一动不动任由脱衣。只要不让他自己动手,他便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王嫖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水四水五自觉地在收拾碗筷,戚淼在给水德音和陆栖月煮药,水图南和戚悦己,进了戚悦己和妹妹们睡的屋子。
“下午时,我去找过我老板了,”戚悦己主动道:“明日再去小作坊收个尾,清算了工钱,后天可以去你的商铺里帮忙。”
她们姊妹间倒是没有虚与委蛇的假客气,大姐姐让她尽快去大通帮忙,她便二话不说辞掉当前的活计,并主动告诉大姐姐进展。
并不会觉得自己积极主动时,会显得巴巴想要进大通去,大姐姐晓得她对经营不感兴趣,只是大姐姐需要帮忙,她便答应了。
水图南点点头,打量着屋里陈设。
屋里面积挺大,三张床摆下来便显得逼仄,戚悦己睡一张床,水三水六同睡,水四水五分躺一张床的两头,几个小家伙三不五时会有人去找戚阿娘睡,并不拥挤,住得比她们在南城贫巷时要好太多。
“后天直接去总铺,晓得在哪边啊?”屋里没凳子,水图南在张小床上坐下来,只见被褥枕头虽非全新,倒是松软整洁,也不潮湿。
陆栖月照顾水德音那活祖宗已是心力交瘁,几个小丫头全是戚淼和戚悦己母女俩在养活,她们把几个和她们关系不大的小丫头,养得很好。
戚悦己:“晓得的,大通总铺和水氏织造总铺背靠背挨着,无论从哪边进去,都能找到你。”
“送爹爹去奉老所的事,”水图南问:“你觉得怎么样?”
戚悦己:“我没得意见,住奉老所的钱,我和你对半付。”
水图南笑起来:“那我可得给你开高一些的薪金了。”
戚悦己也跟着笑,稍顿,她问:“姐夫……于老板别无家人在此,几日后,我们要不要,去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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