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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十四岁进入水氏织造开始,至今五年,水图南接触过各种年龄段的男子,其中有真本事的说来并没有几个。
她刚当上话事人时,正赶上分铺往总铺推荐优秀人才,一共推荐来五个年轻人,五人的推荐书写得是天花乱坠,可谓人品好,能力好,脑子好,成绩好,样样都好。
可试用三个月后,水图南发现那五个人里,有四个其实是没有真才实学的。
那四个人能在分铺里积累起名声的原因,水图南派人暗中调查后,并未公之于众。
“所以最后,那四个人,你是怎么处理的?”酒过三巡,江逾白歪在酒桌前,托着腮问,顺带瞄了眼被人叫出去后,很快就回来的于霁尘。
水图南喝得恰到好处,面颊微红,瞄着于霁尘坐回原位,嘴里答着江逾白:“当然是退回分铺去,最基本的汇报书都要找人代写,还冒领代写人功劳的蠢货,阿留他干么斯。”
“你这处理也太轻了,”江逾白摆手,冲着斜对面重新开始吃东西的人努嘴,道:“要是大通出现这种人,老于一般就让撵走了。”
“啊?”水图南惊讶,“说撵走就撵走么,要是遇上关系户怎么办,”说着苦恼地揉脑袋:“也是烦人唠,人情世故,毫不顾及也不行。”
江逾白嗤嗤笑出声,顺手把秧秧夹不起来的排骨,夹到秧秧碗里,颇有几分嘚瑟:“我们老于才不怕得罪谁,她‘铁算盘’混名不是白得的——无论是谁,想打大通的算盘,得过老于这关。不夸张讲哦,老于光是狠心肠的本事,便足够你学二十年的啦。”
想想也是,于霁尘,人前笑脸迎人,十分好说话,转过头就对水图南刻薄刁钻,面目可憎,这王八做什么狠心肠的事都不稀奇。
四人吃喝而已,桌上并未如何的杯盘狼藉,酒也未多用,却在这个瞬间,水图南恍惚觉得脑袋有些犯晕,同江逾白反驳:“你在看不起谁呢,我可没有于霁尘以为的那样笨。”
“是么?”江逾白好整以暇,“那你怎么被你们织坊的人,在背后捅了刀子?”
他说的是水图南被撤权时,水氏织坊里有几位铺坊掌柜站出来,联名列举好多条小东家不堪大任的证据,配合水德音缴了水图南的话事人职权。
水图南深深吐纳,两手叠放腿,抿嘴一笑,露出些许牵强的心酸:“不是掌柜们背后捅刀子,他们本就不是我背后的盟友,不说了,家丑不可外扬,说多了,不是怕你笑话,是怕你盯上水氏织造。”
“话要是这样讲,那你可就太聪明了,”江逾白醉眼迷蒙的,口无遮拦,“水氏织造是江州纺织龙头,放在全国都是屈指可数,别说是我,天下但凡干这行的,哪个不想把你家拉下高坛?”
水图南笑得纯真,浑似没听出来那些话里半真半假的野心:“你是搞养蚕缫丝的,要替代我家,可得好好努力,水氏的生意,从蚕到成衣呢。”
水氏织造,拥有他人不可企及的生意链条,当初入得织造局的眼睛,也是因为这个优势。
江逾白捏着爽口的瓜果吃,正欲说点什么,被沉默良久的于霁尘抢先一步:“白日里的听议效果,还没检查,吃好了抓紧时间干正事。”
“啊?”水图南猝不及防,不是,酒都喝两壶了,这家伙怎么还惦记着这个。
江逾白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个来回,倒是有些拿不准老于是什么目的了,试探问:“你们聊,我先送秧秧回去?”
喝甜汤的秧秧放下调羹,准备跟着江逾白走。
走之前,江逾白站在门口,不放心地问:“老于,你真的没问题的?”
于霁尘没说话,低着头摆了摆手。
反而是水图南不解江逾白为何会问这般问题,若是说江逾白在担心于霁尘是否醉酒,那也不大可能,因为于霁尘压根没喝几杯,至少比那天同水德音喝酒要喝的少。
不多时,雅间里只剩下于霁尘和水图南,前者像尊石刻一样,面无表情坐在窗边圈椅里,手边一杯茶,偏头望窗外。
此情此景,令水图南生出种念书时,被夫子抽背文章的绝望感,“死到临头”还在想着耍赖:“我没带做有记录的那些纸张,怕是说不全。”
“没关系,”于夫子侧脸上明晃晃写着仨字——休想逃,“我都记得,会给你提醒。”
于是乎,水图南坐在酒桌前,抓耳挠腮地开始对今日大通议事的看法表达。
眼见着逃不掉,水图南只能认栽。
而比起自己磕磕绊绊的陈述,于霁尘对每位掌柜汇报的内容,竟然了如指掌,对水图南的点拨指正,有的地方甚至可谓醍醐灌顶,让水图南感觉豁然开朗。
其实也没有让水图南把十几位掌柜的汇报全点评,于霁尘抽了她几个提问,踩着时间送她回家。
从结束抽问到走出雅间,这人始终面无表情,让人心里颇为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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