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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本就心下微感烦躁的牧碧微看了更是皱眉,深觉身边之人不得力,若是有机会,到底还是将乳母阿善弄进宫来才好,左右阿善在闵氏死时就立誓追随自己,她的丈夫早年去世,独子比牧碧微长一岁,去年就已成家,那时候闵如盖还在世,为了叫阿善对外孙女死心塌地,很是照拂过一把,如今也是吃穿不愁,阿善自是去了最后一重心愿。
只是如今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牧碧微虽然起了这个念头,却也只能略略后压,先解决了牧齐、牧碧川脱罪之事。
偏厅里面放着贤人的份例,三品女官到底不能与三品妃嫔比,不过是四荤四素并一个汤,主食是粟米,另配了壶桂浆,比之牧碧微在家中甚至在精细与做工上还有不足,毕竟这些饭菜都是在风荷院的小厨房里由叠翠与挽衣做出来的,不能与牧家伺候了她十数年的厨娘比。
牧碧微心中有事,吃得越发不多,膳后挽衣捧了茶水上来漱口毕,她又叫住了想趁着收拾躲回厨下的叠翠——“我发髻有些松了,你且陪我回房重新梳一个。”
叠翠如今最怕与牧碧微单独相处,却不想牧碧微又叫上了自己,心中顿时一片哀号,这位才进宫的青衣到底是与自己犯了什么冲,昨儿已经把自己折磨得膝上到这会还痛得走路都快不得,还要这样子不依不饶的不放过自己?
只是风荷院这四人里头两个内侍自然是不便进内室伺候的,至于挽衣年纪小,自己一个最简单的双丫髻都梳得勉强,牧碧微这理由端正得紧,她不得不恋恋不舍的放了手里已经拿到一半的碟盘,战战兢兢的跟了牧碧微向后面走去。
进了内室,牧碧微却没坐到铜镜前,而是在窗边的榻上靠了,先吩咐:“去把我妆奁拿来。”
她的妆奁就放在了妆台之上,叠翠低眉顺眼的捧到她面前,牧碧微伸手打开,眼睛一扫,随手挑了一个赤金嵌珊瑚珠花出来,探身往叠翠鬓边一别,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吓得叠翠险些把她整个妆奁都摔了,察觉到牧碧微只是替自己簪朵珠花才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又惊恐起来,颤声道:“奴婢如何敢用青衣的东西?”
“我这里伺候的这几个人,似乎以你为首,我总也该给你些特别的体面。”牧碧微淡淡的道,“昨儿才来,事情多,也不晓得你喜欢什么,故此拖了一日,如今正好给你补上,这朵珠花与你今儿发式也是极合宜的,你一会出去正好戴着,免得他们三个看轻了你。”
她说得体贴,叠翠却越发认定了牧碧微这是不安好心,这朵珠花造型富丽,乃是以极薄的金箔经巧手匠人打成了葳蕤怒放的蔷薇之状,又以血红欲流的小珊瑚珠在花芯部分攒出了花蕊来,其艳丽招展,一下子就把自己头上几支银玉簪子压了下去,指不定过会一出内室被其他三人看到,晚间整个冀阙都要传着自己得了牧碧微的赏赐,旁人不敢说,如今宫里谁不知道,绮兰殿的何容华,心心念念恨不得吃了牧碧微,焉知道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先拿自己开刀来出气?
这么想着,她简直恨不得立刻把它丢得远远的,无奈昨儿的教训记忆犹新,却是万万不敢当着牧碧微的面摘了这朵觉得无比烫手的珠花,只得诚惶诚恐道:“奴婢谢青衣的赏。”
牧碧微可不管她怎么想,见她脸色惶然,也不安慰,只是问道:“今日陛下起得迟,阮大监也没有催促,是否是因为前朝无事?”
“回青衣的话,陛下十日才上一次朝,如今最近的朝会,正是后日。”叠翠被牧碧微一朵珠花簪了个心里七上八下,这会又在牧碧微跟前站着不能离开,当真是浑身上下无一处对劲,听见牧碧微的询问,倒有些机灵起来,晓得牧碧微多半是忧心自己的父兄,当下主动进言道,“陛下早上离开时还说过晚膳要过来青衣这里呢,可见对青衣的爱重,青衣不若趁机向陛下哭诉,陛下定然舍不得青衣难过……”
说到这里却见牧碧微投来了似笑非笑的一瞥,淡淡接口道:“然后纵然陛下一时心软当真提前赦了我父兄,前朝左右丞相并太后娘娘也非吃了我不可,到那时候我没了活路,你便觉得再也不用伺候我了对不对?”
叠翠心下一惊,正待分辩,牧碧微已经不耐烦道:“这点儿馊主意少拿在我跟前卖弄!你当我是那起子耳根子软得被你这蠢货能说动的?”见叠翠面露不服之色,牧碧微嗯了一声,“你莫非不服?”
“奴婢昨儿确实一时没长眼,有轻侮怠慢青衣处!”叠翠这会是真心觉得冤枉了,带上了哭腔道,“奴婢这会是诚心想替青衣分忧,若是此言有虚,奴婢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牧碧微好笑的看着她一脸激愤的赌咒发誓,摇着头道:“我从来不信这些儿毒誓,下回要取信于我,还是换个法子罢!”
见叠翠委屈的低了头,她复笑道,“我说你蠢,是因为看你年纪,进宫好歹也有个五六年光景了,又是在冀阙服侍——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容貌,可正因如此,也不容易招了六宫之忌,可你混到了这会,却与挽衣那样才进宫的小宫女并列,也就能在葛诺、吕良并挽衣这些乍进了宫来的新人跟前耍一耍脾气,足见不是什么真正聪明的人,若不然又岂会被指来伺候我这才进宫的青衣?我可是何容华恨极了的人!”
她悠然而叹,“你道我不高兴听你的主意只是因为你昨儿得罪了我么?是因为昨儿我一看你与挽衣站在一起,就晓得你必然是个蠢的!我若是听了你的主意,那才叫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这一回牧碧微虽然没有叫叠翠跪碎瓷或拿东西砸她,可这番轻描淡写甚至带着惋惜与同情说出来的话委实扎心,就是叠翠身为普通宫女,在宫里也是被使唤惯了,这样听着也惨白了脸色,差点儿没当着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的牧碧微的面哭出来!
又欺负了一回叠翠,牧碧微觉得心情好多了,她也不管叠翠的心情这会多么糟糕,道:“昨儿既然没有上朝,怎的我在绮兰殿还见到了一位聂侍郎?”
叠翠这会被她羞辱得连嘴唇都微微颤抖,张了几次口方带着呜咽答道:“聂侍郎原是陛下伴读,深得陛下宠信,早在国孝时就一直出入宫闱安慰陛下,去年聂侍郎的祖母病逝,他本该守孝,陛下不欲与他相离,还亲自下诏夺情。不论有无朝会,聂侍郎出入宫闱是一向是畅通无阻的。”
牧碧微抿着嘴,凝神了片刻,突然问:“陛下既然这般信任他,许他可以随意出入宫闱,那么当初欲立孙贵嫔为后时,是否询问过聂侍郎的意见?”
叠翠一愣,随即道:“宫里上上下下都晓得陛下信任聂侍郎,只是立后之事到底是大事,聂侍郎官职不高,当时太后、左右丞相并许多重臣都竭力反对,奴婢究竟只是寻常宫女,并未听说过聂侍郎在朝上为孙贵嫔与众臣争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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