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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浩然正气荡阴邪（第1页）

知县和严千户之所以会召胡宗宪来问，不是因为他们着急案情的进展，都不是什么沉不住气的角色，能放出来充任百里侯的知县，和主持千户所的锦衣卫千户，当然都是能任事的。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本事。

“汝贞，这当口我不与你闲话家常，也不与你说场面话。这山谷之中，大湖之畔，人心惶惶。”严千户和知县对望了一眼之后，跟胡宗宪很坦率地这么说道，上午再把这事分派给胡宗宪，下午就要问人家有没进展，这可是人命案，这么干，本来就是很不合理，所以严千户一上来，就在向胡宗宪解释，为什么会提出这么不合常理的要求，“营啸你知道吧？这里面别看是乡绅、豪强、文人、官员等等，但是这一天下来，有不少人已经难以自持了。”

本来倒也还好，虽说泥石流堵了路，前面该来接应去古村的船也没有影踪，但有饭吃，不至于说呆一天就发疯，可这耐不住死人啊！先是王举人这么横死了，谁不担心，那藏匿在暗处的凶手，给自己也捅上这么十七八刀的？

更为重要的，是黄粱的死。

大家倒不知道，胡宗宪开始锁定了黄粱，他们知道的，是黄粱是衙门的差役捕快，然后和山民向导出去找路，很多人看见，他们就这么摔下山崖了，这是一种绝望感。而李婉卿和小桃红的到来，对于古村落瘟疫的描述，让这种绝望感被快速推升到一个足够让人失去理智的程度。

出去找路，死；

去古村，没船，就算有船，古村有瘟疫，仍然是死；

呆在山谷中、湖畔边，有凶手藏匿于人群里，动不动夜里捅人十七八刀，还是死！

这如何不让人绝望？

“所以汝贞，这个关节，不能开玩笑，如果案情没有进展，你也必须得有进展。”知县压低了声音，这么向胡宗宪说道。

“回老父母、严将军，学生今天晚上，应该就能有所推进，但诸般人等的心思，如何安抚，却还是要老父母和严将军操心，这就不是学生所能的了。”胡宗宪很客气地行礼、回话，一丝不苟。

也就是他不打算去负自己不该负的责任。

知县抬起眼来，望着胡宗宪半晌，却就嘴角一弯，抚须道：“先前有传闻，胡汝贞眼无余子，好大言，下官颇有些失望的，今日方知，人言不足信。好，汝贞放手去做便是。”

“倒是个知进退的性子，极是不错。”严千户也颇为赞叹。

胡宗宪没有大包大揽，没有觉得自己能解决一切问题，至少在知县和严千户面前，他谨守着自己的本分，这就让严千户和知县感觉到放心了。所以胡宗宪说晚上案情会有推进，他们也点头同情，到时由胡宗宪来向山谷里的人们，公布这个案子的情况。

时间过得再慢，黑夜总是要到来的。

野庙里的灯油并不太多，更不要奢望类如“儿臂粗的牛油大烛”之类的东西，两盏油灯，还有三四个灯笼，以及临时扎出来的几个火把，就是所有的照明了，而所有的人都围在庙宇的门口，他们都能看到，胡宗宪在大雄宝殿里，按着古礼，跪坐在正中的蒲团上，但不是朝向佛像，而是面对大门。

他的身边有几个火把，看起来光线倒是还可以，而王大头点了三根香，冲着四周拜了几拜：“此地城皇、土地，速速前来答话。”

这么拜了一圈之后，就在胡宗宪面前停了下来：“秀才，没有回应，看怕是不愿来的。”

“你先退下。”胡宗宪对王大头这么说，却就放了手下书卷，却见他十指交叉舞动捏了个手印，朗声道：“我有一点浩然气，可以分阴阳，定清浊，城皇、土地速速来见，不得有误，急急如敕令！”

咒罢，只见他身前火把，突然之间无风暴涨，一时之间那四根火把“噼里啪拉”急剧燃烧起来，将胡宗宪身边四围照我是通亮，众人在庙门外目睹，无不叹为观止，此时就听得胡宗宪开口问道：“你从秦时就是土地，但你到今日便也只是土地，你无片荫于生民，无寸功于天地，凭何敢来讨赏！速速归位！”

“轰！”那四根火把猛然一黯，庙外一众人等，在眼前一黑之际，有不少人隐约见到，似乎有身着秦汉服饰的黑影，向胡宗宪躬身行礼。

然后那火把再次爆燃，照亮了胡宗宪那镇定自若的脸孔：“此间土地，速速归位！”

这时便见着边上王大头如同中风了一般的扭动着，半晌方才平息下来，却用一种跟平日说话完全不同的口音，类似这一次出行，那些向导山民的口音：“秀才在上，土地进言，日间有恶语相辱者，有以拳脚相向者，皆阴邪入体，幽鬼作祟！若不加以驱逐，轻则阴邪盘踞，有损寿元；重则渐被鬼魅夺舍，行为疯癫，最后杀人杀己，害人害已，不存于世！”

这时庙宇外边围观的那些人，表情就有些精采了，有不少人纷纷低声交谈着。

然后便见着庙那大雄宝殿之中，胡宗宪朗声道：“土地不必多言，我所要问你的，是王举人到底为谁所杀！”

“杀人者阴气大盛，邪魔缠绕……”被土地附身的王大头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之然喷出一口血来，然后又如中风一般扭曲抽搐，连接地吐血，褐红色的血块不住地呕出，眼看就快要不行了。

“一点浩然气，不为山川移！”胡宗宪见状起身，向着王大头咒着，边上火把轰然爆亮，不少人在瞇上眼眼时似乎见着，有如同人形的阴影，在火光边缘退缩开，然后燃成灰烬散落，当火把的焰火恢复正常时，王大头总算不再呕出血块，但颓然坐倒在那里，任谁看着，也是元气大伤的模样。

胡宗宪起了身，长叹了一声，提起袍裾向庙外走了出来，知县见他迈出庙门，便急急问他：“汝贞，如何？看着似乎情况不是太妙？”

“学生有负老父母重托了。”胡宗宪冲着知县，就在众人面前，一揖到地。

“此地血腥过重，杀气过盛，判阴之术被反噬了。”胡宗宪说着，不住摇头，至于如何反噬，还在庙里的王大头，大家都有眼看着，“老父母，当日‘百鬼夜行’的案子，也是类似于此，后来查出，是巡检苏明哲，被阴神寄体从中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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