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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无所遁处（第1页）

而这两个仆人对望了一眼，年纪大的那个想了想开口道：“小人的父亲就是陪着老太爷读书的。小人从小就陪着大爷去上学，从开蒙，到县试，再到府试，再到院试，得了秀才的功名，又再陪着大爷去乡试，大爷那年中举，小人高兴得不行了。”

他说的大爷，就是王举人了。

回忆起往事，这位四十来岁的仆人，泪水禁不住地淌了下来：“但去到春闱，考了两次，再就……唉，大爷本来还说，明年无论如何，也要再试一试的，还说让小人把家里的事交代给别人，到时好随大爷一起上京，秀才您知道，出门在外，总要使唤习惯了的才是。谁知道，会在这里遇了害啊！”

至于看着十几、二十岁的那个仆人，就是王举人准备让他接手老仆人家中事务的人选。

“你随我过去那边聊聊吧。”胡宗宪却是对那个年轻的仆人说道。

那老仆人本来是有些不满的，但胡宗宪有着知县和锦衣卫千户撑腰，也论不到老仆人不听招呼。但他看着那年轻的仆人，随着胡宗宪而去，王大头却就发现，老仆人的眼里，是有着明显的焦虑。

胡宗宪并没有带着那年轻的仆人去到多远的地方，因为也没有那条件。

所以他们谈话的地点，只是从庙宇后面的塔林，转移到了湖边。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我知道你父亲也是在王举人家里长大、娶妻的，我知道你对王举人的忠诚，但是，出了这样的事，回到王家，我想你的处境不会太好。你父亲还在世吗？不在世了，嗯，那我想，刚才那老仆人，很大的可能，会把王举人的死，怪到你的头上，你的侍候不周，总是有理由的，比如说你年轻，你本来应该在夜里值夜等等，对吧？也许不是这样，但要委过于人，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你知道我的意思吧？”胡宗宪跟这年轻仆人的聊天，说得特别直白，甚至可以说，过份的直白，直白得有些不讲究。

但就是这份不讲究，把这年轻仆人打动了，以至他因为恐惧而颤抖起来：“天啊，老天啊，为什么会这样？是的秀才，就是这样秀才。是的，最后肯定会怪到我的头上。管家他识字，您知道，他读过书，他总是能怪我的。他其实对大爷并不是，并不是如他所说的忠心，这也是大爷为什么要他把家里的事交代给我。”

胡宗宪听到这里，打断了年轻仆人的话：“你不识字？那么怎么收租？让你管家的话，每年要收租，王举人派着账房跟你下去收租吗？”

“小人还是识字的，只是没有管家读过那么多书。”

管家读了许多书，跟着王举人，如他所说的，从三次童子试到乡试，到两次会试失败。一路这么陪着，只要有点向学之心，就算在边上听着王举人读书，也能听上不少。所以年轻仆人这话，倒是不假的。

“管家不忠心，你能不能举出什么事例来？如果举不出来，那不单管家到时会怪你，我也觉得，你对于王举人的死，只怕是脱不了责任的。”正因为看得出来，这年轻的仆人，并没有什么学识，所以胡宗宪跟他说话，才会这么直白，太婉转了，对方压根就听不懂。

年轻的仆人想了想，搔了搔头发，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事，胡宗宪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终于他说起一件事，听上去跟别的事例也没什么差别，但引起了胡宗宪的注意：“是的，有的，有的，我记得，半年前吧，大爷有个同窗，从远方来，那是个来白吃的。可是管家让他住下了不说，还好酒好肉侍候着，大爷不在家里，招呼他住下也就是了，根本没有必要这样招侍他。小人看见，那人给了管家东西，管家吃里扒外……大爷回来之后，没过多久，就把那人送走了。”

不过，他所能说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这是真的，那个大爷的同窗，给了管家两次钱，小人看到的，也许是银子。我没有确实看到是多少银子，但他真的给了管家东西的！秀才相信我！”

他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但对于胡宗宪来说，他对这次谈话，却已经觉得很满意。

当他陪着这年轻的仆人一起回到塔林之后，胡宗宪对着那年老的仆人说道：“管家对吧？也许，你想跟我聊聊？”

“是的、是的，小人想跟秀才聊聊。”老仆人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而当他跟胡宗宪去到湖边的时候，他提出了一个胡宗宪所没有料到的事情：“那小崽子，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他痴心妄想！小姐是年少无知，被他蒙骗，大爷怎么可能会同意这样的事？小人以为，必然是他被大爷训斥之后，谋害大爷性命！”

“还有这样的事？”胡宗宪有些将信将疑。

“是真的，前年夏天，小姐游湖落水，那小崽子把小姐救了起来，大奶奶和大爷都是善心人，便对这小崽子多了几分宽容，于是这小崽子便生出了心思！小姐年少，被他花言巧语所蒙骗啊！”老仆人说到这里，却是颇有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胡宗宪伸手止住他，却是问道：“王举人本来就对他多了几分宽容，又让你把家电影城事务交给他管，以便上京赴考时，你可以随行，对吧？然后你家中主母和小姐，又被他花言巧语所蒙骗，对吧？那他杀王举人做什么？”

老仆人一时就语塞了。

胡宗宪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你在我面前，故意说那年轻人的坏话，又强行把王举人的死，牵扯到他的头上，你可知道，诬告要反坐的？不要跪，不要跪，我又不是官，你在我面前说说，倒是不用担心反坐这个事，但你知道，明府是让我有空帮手问问案情的，到时明府如果问起，我不太可能帮你说谎吧？所以，到时衙门会不会怀疑你，他们找你怎么聊，那是另外的一回事。”

这老仆也是跟着王举人上过京的，没等胡宗宪说完，“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秀才，小人有内情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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