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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刀在何处（第1页）

这个庙宇虽说不小，或者真的是从唐代就存在了，但总归是个处于荒野里的庙宇。所以它没有客房，当然，它更加不可能有停放尸体的房间，而周围更加不可能义庄。所幸是天气还算睛朗，所以王举人的尸体，包裹着他自己带来的床褥，就停放在他生前曾便溺过的塔林。

随着他而来的两个仆人，守在那里，脸上有着泪痕，看着胡宗宪和陈捕头过来，那两个仆人便跪在那里，又嚎哭了起来，勉强再挤出几点眼泪。胡宗宪对同行而来的霍长觉说道：“大兄，你看看，能不能看得出来，这位王举人，到底是死于什么刀下？”

霍长觉点了点头，找了一根树枝，插入到伤口里面，去丈量伤口的深度，过了半晌直起身子对胡宗宪说道：“是刀伤，致命的是肋下这一刀，捅破了心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王举人身上不止有一处创口。

“这不是一把锋利的刀，也不是双刃的剑，它应该比较狭，如果我说的话，它可能就是一把解腕刀。”霍长觉说着抛开了手里的树枝，拍了拍手，这么下了结论，“它不太可能致命，除非是流血过多。”

至于更多的，霍长觉说不出来了。

他本来就不是能够见微知著的角色，甚至胡宗宪还曾嘲笑他，要小心别让拉磨的驴骗了。

但这些信息对于胡宗宪来说，已经很不错：“大兄且去忙，若有所需，再请大兄援手。”

“困在这里也极是无聊，陪你看看，也是消遣。”霍长觉摸了摸脑袋，很直接的这么说道，他本来也不是一个会说场面话的人。的确困在这里，暂时食物无忧，县里总会派人来接应，所以也不见得有很强的危机感，就是无聊。

胡宗宪很好奇地向霍长觉问道：“大兄你不知道，霍家姐姐和小桃红出来玩，也被困在这里吗？她们从湖上刚刚回来，据说那古村得了瘟疫。我以为大兄会想去安慰一下她们？”

“小桃红也来了啊？我这个，需要我去安慰她们吗？”霍长觉说着便有些脸红了，但明显去见小桃红，无疑就是他所愿意的事，“好吧，我去看看妹子，你说，你说要我去安慰她们，那我便去看看。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你这么说，我不去，似乎也不是太好。”

总归说了一大通之后，扭扭捏捏的霍长觉，还是向湖边码头走了过去。

“霍将军说得没错，如果这一刀不是捅破了心脏，只怕不致于死。”陈捕头蹲下去，仔细查看了一番之后，起身对着胡宗宪这般说道。

一把刀，短且狭的刀。

“也就是说，要藏匿起这样的一把刀，很轻松。”

陈捕头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查案当然是要去讯问那些王举人死前，跟他有过接触的人。胡宗宪又不是差役捕快，也不是相关官吏，当然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这等事自然是陈捕头接着便是带着黄粱去做，于是又寻了随行乡绅里面，一个识字的仆从去做记录。

黄粱从昨天泥石流之后，就只有他一个捕快，奔前跑后的，那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尽管他换了一身衣服，但今天这么奔走，很快又是湿了又干，看着后背都结起一层层盐渍了。但现时陈捕头都去办差，他又有什么可能偷懒？所以也只能苦笑跟着奔走了。

任事的人，就忙得快发疯，但不任事的人，连霍长觉都觉得闷得无聊，更不要说王大头这个好事之徒，他见着陈捕头和胡宗宪分开行事，就凑了过来找胡宗宪：“按着陈捕头的说法，咱们要找一把刀？”

“之前在县城出发时，某等见着有几个人揣着刀剑，有锦衣卫的兄弟，担心有人对千户、知县不利，是搜了身的，千户倒罢了，也是战阵杀出来的人物，知县和那些致仕的官员，要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可就麻烦了。”霍长觉这么说道，然后他又对胡宗宪道，“所以，搜过一回，把没搜过的人，再搜一下，很快就能找到刀了。”

但是胡宗宪的结论，却跟陈捕头不一样：“只怕此路不通。”

“为什么藏匿起这把刀？荒野之处，扔在哪里不行？或是直接扔到湖里不可以吗？”胡宗宪低声向王大头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后者听着，不住地点头。

王大头想了想，却是对胡宗宪说道：“昨天晚上，我们散步，听到有人吵架，你可还记得？

胡宗宪当然记得，昨天晚上，饭后他和王大头便绕着这寺庙散步，行到寺左，却就听见喧嚣之声，仔细听着，便是有人在吵架，大约是有人跟大舅子在吵。当时王大头还要跳出去打抱不平。

“我不太确定，那人是不是王举人。”说了一半，王大头却就怂了。

因为他有点怕，王举人，那可是举人，再没出息的举人，也是举人。

要是王大头说错了，到时招惹了什么事上身，那他可兜不起王举人家里的报复。

“就是有人因为妻子不孝顺公婆，和大舅子在吵架吧。先打听一下，王举人有没有妹妹吧。”胡宗宪倒是不以为然，要查出真相，自然是要大胆假设的，所以他对王大头带来的伙计说道，“去把陈捕头请过来。”

陈捕头听着胡宗宪找他，那是喜出望外的，很快便奔了过来：“秀才教我、秀才教我！”

“王举人平日里不曾与人结怨？可有新仇？”胡宗宪仔细看了陈捕头做了一半的笔录，又向他问到。答案是否定的，按着平日里和王举人交好的几个读书人说，王举人就是个面团的性子，几乎就见过他发火的，同样是举人，瘸了一条腿的杜漱石，跟王举人相比，那得称得上霸道了。

陈捕头也感觉无计可施：“虽说只问了大半人，可跟王举人平日亲近的，都仔细问过了，除了半年前卖了个店铺之外，王举人的日子，过得乏味得要紧，若不是他一笔字很是看得过去，这次明府也不会教他同行。”

胡宗宪听着，点了点头，然后示意陈捕头先去忙。

“你为什么不问，王举人有没有妹妹嫁出去？不是你自己说，要问问王举人有没有妹妹出嫁的吗？”看着陈捕头离开，王大头就不明白地向胡宗宪问道，“如果王举人有嫁妹，那咱们一路查过去，不就出来了么？他平时再好的性子，说不定就是宠溺自己妹子，也不是不可能啊。你倒是叫住陈捕头啊！”

胡宗宪摇了摇头，没有往下说，更没有如王大头所希望的一样，去把陈捕头叫住。

“王举人这铺子卖便宜了，便宜得有些过分。”胡宗宪指着那口供笔录，对王大头说道。

胡宗宪抬起头来，对王大头说道：“买铺子的人真巧，也在这里。你去让陈捕头问问，为什么王举人要用这么便宜的价钱，把店铺卖给他？”

因为在清点足利义光的案子，所以胡宗宪对于店铺的价格，倒是有一些了解的。所以一看就发现有问题了。至于王大头所提出来的问题，就是昨晚吵架两方里，到底有没有王举人？胡宗宪却就认为，根本不值得一问：“先不说那大舅子的性子，完全跟王举人搭不上边——纵容自己妹子殴打公爹的，这不是王举人的作派，他再宠溺妹子也没这样，如果真是这样，他妹子也早把他名声闹腾出来了。主要是，你觉得倚仗着典吏的势，就敢去跟一位举人分庭抗礼吗？”

这是不可能的，举人，有同年，有老师，有自己的人脉，典吏再怎么说，也只是吏，要说典吏自己跟举人纷争也，典吏的走狗，就敢去和一个举人对抗？举人还没有这么不值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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