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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就没一点不对（第1页）

“是啊，那为何没有回去？话说我原以为，包典吏你们早该回去了，为何还在镇里呢？”胡宗宪就觉得有点不明白了。

包典吏长叹了一口，端起跟前的酒杯，喝了半口，瞇起眼来，挟了一筷子山鸡肉嚼了起来，方才说道：“秀才，你问他们吧。是走不了，不是不想走。”

所谓的他们，指的就是那在席间陪着的几个捕快差役。

这三人在捕快差役里，算是首领人物，也就是捕头的角色。

别看连吏都算不上，只是役，但不论什么地方，有人的地方，总得有个首领人物，起个承上启下的作用，这几位要不就是能打，要不就坊间名声好，反正那十几个差役是愿意听他们指派活计的。这时听着包典吏指向他们，三人对望了一眼，便推姓吴的捕头出来说话，这人的口齿俐伶些，几句话就说明白了：“秀才，我们出了镇，走了得有一刻钟吧，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于是就回头去找，结果发现那人，竟吊死在路边树上！包典吏和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就回头匆匆往县里往，走了一会，又少了一个人！回头去寻，又是吊死在路边树上！”

包典吏苦笑着放下了筷子，冲着胡宗宪说道：“有忤作，当然就叫忤作去填尸格，要不然，跟着我下乡，这么不明不白死了，我也交代不过去，人命交天啊！”

“忤作看了，两人都是自己上吊，不是被勒死的。”吴捕头生得雄壮，虽然没有霍长觉高大，但也如一个铁墩子一般的人物，一身的肌肉，但此时说着，那眼里，却有着掩遮不住的恐怖。

“这事但凡有一点不对，我们也不是没见过死人的主，秀才，可这事它就没有一点不对啊！”包典吏说着，掩脸低泣起来。

不是他软弱，而是他感觉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凡那两人是被勒死；但凡这灭门的一家，是被仇杀的；但凡有一点不对，都是好的啊！”

但凡是能找到一点不对的地方，这在席间的包典吏也好，三个捕头也好，外面那些捕快、差役、忤作也好，都是办老了案子的人物，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出来。

那三个捕头里，看着木讷些的，甚至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秀才也不是外人，小人不懂秀才笑话，真有一点不对，便是破不了案了，总也能结得了案啊！”

胡宗宪听着点了点头，他是胆大心大一点也不在意，包典吏却是吐出一口气来，那一脸的泪痕里，双眼之中，似乎找到一丝希望的光亮。

破不了案，也能结得了案。

这话说的就是，找人顶罪嘛。

宰白鹅这种事，各朝各代，有不同叫法，但真的从来就不少见的，对于积年老吏来讲，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他们专门在胡宗宪面前说破，也就是要看一看，胡宗宪敢不敢知道这种内情，别以为知道得多就是好事，知道得越多，日后有事，势必也就会被牵扯到的。

“结不结得了案，不须跟我说。但凡要是没有人来我面前诉说，我向来也不是愿意去听人嚼舌的。”胡宗宪可不单是胆子大，他倒也是马上就把自己摘干净。

他一个秀才，这也不是他该管的公事，所以他不想去管这些捕头之间的黑幕操作，但却也说白了，一旦有人到他面前诉说，他可就不会默认这种破不了案却能结案的事发生。

他这话说罢边上霍长觉眉头却就舒展开了。

霍长觉怎么说也是在锦衣卫办差，他再憨厚，这些事哪里会不知道？

当下听着，胡宗宪的表态，倒也让他放下心头一块大石，至少这喜欢跟他妹子在一块的秀才，表明了不愿和这种老吏、捕头一起搞这种台底交易。

至于说胡宗宪没有表示要为民请命，要还大明一个吏治清白？那大约是犯了痰吧，大明的太祖皇帝，剥皮填草都清不了的事，历代首辅次辅们，诸位天子都搞不好的事，胡秀才要真跟振臂高呼，那他真真是有毛病了。

而为什么这捕头要突然提起这么一节？

那当然是有理由的。

“那路上自杀的两人，之前就在县里管过牢狱的。”包典吏低声的开了口。

其实他没有示意，那能做成捕快头子的人，再粗豪，也不至于无端说这话。正是包典吏暗示、安排，那捕头才会来这么一句，看着胡秀才并没有跟愣头青一样勃然大怒，包典吏就开始摊开来说了。

“当时有件案子，上头逼得极急，为了结案，就教不肯招认的犯人，在狱中自杀了；另一桩，却就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要找人替死的。”那吴姓捕头也低声把这内幕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那自吊的两人，以前都是让人自杀过的，霍长觉皱眉道：“这不就不对了么？”

逼人自杀也好，使人替死也好，现时那死者的亲属知道了，过来寻仇，教这两人，也这么上吊死了，霍长觉说的，却是这个意思。

胡宗宪却就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那不肯招认的犯人，必定是有许多人盼着他死，积年的老吏，犯不着冒了民怨来干这样的事；那替死的，想来也是自愿的，不是留了钱给家人，就是不想活的孤老。所以霍大兄你觉得，血亲复仇，大抵是不存在的，连路见不平的可能，也不见得有。”

包典吏正把一只鸡脚放在嘴里啃着，听着胡宗宪这话，含着那鸡爪子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怎么可能？秀才你当真有读心术？”

那几个捕头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望着胡宗宪，一脸的惶恐。

因为不肯招认的犯人自杀，怎么能肯定那人是大家都盼望着他死的？他就不能冤枉入狱的么？他就不能是因为老吏眼红其家中财富，寻了名目弄进牢里，再把人逼死么？

那替死的也是一样，不能是狱卒灌醉了，给他挂上去么？

胡宗宪却是怎么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这这这，这不可能啊！”那木讷的捕头，吓得站了起来，连酒杯都带翻，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而那吴姓捕头和另一个捕头，四目相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除了读心术之外，他们想像不出来，胡宗宪是怎么可能，知道其中内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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