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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困局（第1页）
人总要经历事，才能长见识，这是一个正常的逻辑。除非一些特别有天赋的，或是特别没天赋的，要不然总是脱不了这样的模式。而王举人家的老仆，正是属于不太有天赋，也不太没天赋的人之一。
所以他在跟着王举人，上京赶考都去了两趟，这见识了不少人和事之后，他也能明白，胡宗宪是要从他这里，去找一个案件的突破口。他更清楚这个时候，他去苦求胡宗宪什么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除非他能提供给胡宗宪，后者所需要的东西。
“大爷一生与人为善，从开蒙求学，小人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但如果要说唯一跟人有冲突的，那大约就是原来府城的刘秀才了。”老仆人中间好几次不忍说出来，但在胡过宪的迫视之下，为了保全自己，他还是把这话说完整了。
到底是什么事，让王举人和人起冲突的呢？
“大爷一笔山水画，自年少时，就闻名的了。”老仆人喃喃地说道。
他说起来，有些罗嗦，一个是大约想在这事里，把自己摘出去，又想替王举人开解，于是有时候忘记前面的话，后面露出了马脚，被胡宗宪前后对照一问起来，便又得从头说起。简单的说，其实两个字就说完了：情债。
会与人有冲突，会出现王举人，要卖了铺子，拿出钱来给这位刘秀才，就是因为一个情字。因为这位刘秀才的妻子，当年也喜欢画画，而在那时候也是秀才的王举人，跟这刘秀才交往的过程里，与这嫂夫人多有画技上的交流。
但后面这交流渐渐就越了轨。
按着老仆人说的：“大爷年少时那是风流倜傥，那刘秀才的妻子，来勾引我家大爷，才会酿成大错，说到底，都是妇人误了我家大爷还有刘秀才！”
“你接着编，反正你编你的，我要觉得有问题，自然会向明府全盘托出，到时回了县城，衙门里的差役，用水火棍好好问你，你到时看看能不能编得出来？”胡宗宪听着却就冷笑了起来。
“这个，小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越轨，总之就铸成了错事了。”
而俗套的情节，是被刘秀才发现了，发现了之后，因为没有捉奸在床，所以王举人抵死不认，刘秀才是个爱面子的人，自此两人就断了交往。后来王举人中了举，而刘秀才在这条路上，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渐渐地也就没有交集了。
“那天刘秀才来找磊爷，却是那妇人患病逝去之后，留下了日记里，有提起当年往事，说得极为不堪，尽是些编造的谎言，说什么我家大爷许多的不是。刘秀才就寻了过来，索要钱财，否则就要败坏我家大爷名声，于是我家大爷便给了他钱财，此事就此作罢了。秀才，你可不要节外生枝。”
胡宗宪听到这里，把折扇放下，拍了拍手，对着这老仆说道：“你不去写话本，真真是可惜了，你还真能编啊！”
那老仆听着胡宗宪这么说，便喊起冤来：“天见可怜，秀才，小老儿可是句句皆实啊！”
“当年爱面子，不愿把事情闹大的刘秀才，现在为什么就不爱面子了？你想好了再跟我说。若是说当年他家财万贯，如今一文不名，那倒也罢了。不然的话，你告诉我，他为什么现在就不爱面子？这事一回县城，马上就能打听得出来，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胡宗宪笑着向老仆人问道。
老仆人一时之间，再度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有几个绩溪颇有文名的秀才过来与胡宗宪见礼、述话，又再离开，期间怕是足足过了一炷香的长短，老仆人才回过神来，摇头道：“刘秀才早年贫寒，甚至靠卖字卖画为生，那妇人则是有时给他替笔画画，以帮补家用。后来眼看科举无望，便发了狠，去贩卖货物，据说发了家，在府城也有了好几个铺子，几百亩的水浇地。”
胡宗宪笑道：“那便是了，没钱时，还要脸，有了钱了，倒就不要脸了？你觉得这说得通么？”
这么一路问下去，真相便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当年看起来，大约是王举人酒后乱性，强行对刘秀才的妻子，做了出轨的举止，而刘秀才发现之后，因为爱惜脸面，所以就没有声张，只是跟王举人断绝了来往。
“他为什么给你钱？你不要管谁告诉我的，绩溪就那么点大，你觉得还真能有什么事，神不知、鬼不觉吗？当然知道刘秀才到了绩溪之后，给了你钱的，要不然我为什么叫你出来，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胡宗宪却是对着老仆人这么问道。
而看见他们出来很久没有回去的王大头，出来看看情况，却就带着那小伙计走了过来：“陈捕头听说你找那仆人去问话，他也过去把那年轻的仆人叫过去问口供了。李婉卿和霍家姐姐，她们说想自己四周去转转。”
胡宗宪点了点头，他倒是知道，她们两人，大约是想暗中去帮他打听一些消息。
有许多东西，就在丫环、老妈子、混混、下人之间流传。
而那老仆人咬了咬牙：“小人也不知道了，不曾有这等事，不曾收到刘秀才给的钱，要是衙门不信，小人就把这条命交出去就是了。”
胡宗宪听着，好奇的“咦”了一声，但随即就对那老仆人说道：“那便随你，但我劝你，最好还是活着。你若死了，杀害王举人的罪名，十有七八，是会落到你头上的。”
“什么？这、这这怎么可能？”那老仆人听到这里，却就慌了神。
胡宗宪长叹了一声：“你说呢？”
刘秀才跟王举人有宿怨，而老仆人收了刘秀才的钱，然后王举人死了。
“你说这罪名，能不能栽到你头上？你若活着，还能自辩；你若死了，那谁帮你分辩？大抵说来，不过就是你畏罪自杀。或者是弑主之后，心中有愧，无颜偷生。”
老仆人听着便激动起来，连额角都迸出了青筋：“我没有！”
“我大抵还是相信你的，你自己想清楚吧。若是有什么想说，再来寻我。”胡宗宪笑着挥了挥手，打发这老仆人离开了。
看着那老仆离去，胡宗宪随即把问到的消息，跟王大头汇总了一下，却是说道：“如此看来，只怕王举人的死，是要落在刘秀才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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