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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百花之祸亦有所耳闻,确认是自家掌门的手笔后,便不忍地叹了口气,低声说:“张前辈有心救人,但恐怕还是不知道弊派的规矩——那在下这里冒昧一问,请问前辈又打算拿什么换这一味通泉草?”
“他受的是外伤,你先治了,到时候我还一条胳膊给你。”
高英杰只是不解:“微草要前辈的胳膊有何用?”
张佳乐眼中满是凄楚狠厉之色:“待我报了仇,命也拿去。”
“前辈这条性命就是我家掌门救回,这就更无用处了。”
他答得诚恳老实,张佳乐纵然是心急如焚又满心冰凉,也对他发作不来,只能咬一咬牙再问:“王杰希现在人在哪里?”
“掌门远居昆仑,张前辈如果能求得掌门破例,那晚辈绝无二话。只是门规森严,晚辈确实不敢擅自开这一味通泉草。前辈既然认得掌门,或许可以问问是否拿剔骨香换通泉草,不知前辈需要我代劳致信给掌门否?”
张佳乐目中阴晴不定地望着高英杰:“不如这样,高大夫先去看一看我的那位朋友,再来商议是开哪一方灵药吧。”
他们一问一答间的通泉草和剔骨香,虽然确是两味药材,但实则是微草在江湖上立足的两枚利器:求通泉草的,便是答应由微草堂任开一项条件,以自身为贷,救回一条性命;剔骨香则是微草允诺先出手杀人,功成之后日后再指定一人,由当日买凶者亲手取了性命,以命换命。
披着医馆的外衣,这一手杀人一手救人的买卖微草几十年来做得风生水起甚至可说是平安无虞,连有惊无险四个字都算不上——这一来是微草本身雄踞一方的大门派,本任掌门王杰希更是声望实力均不逊于当今周盟主的一流高手,大门派行事自有气派,向来是事成兑现,从不怕买药之人赖帐,也必能追得一个银货两讫;再就是这两味药物知道的人本就少,要价更是高昂之极,绝非钱财名利可以轻易求来,特别是那一味剔骨香,据说微草立派几十年来只开出去过一次,求人的、被杀的、再加上微草指名去杀的三方的真实身份,也一直是非微草掌门不能知晓的门派机要。
高英杰见他铁了心要求这一剂苦药,犹豫了片刻还是点头:“我既然是医者,问诊也是应当。不知张前辈要我看的病人在哪里?如果不在石城,今日我恐怕动不了身,最迟也要……”
张佳乐打断他:“就在石城。城东北楼府。你上门去,寻一个右手坏了的人,替他看诊。”
高英杰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记得不久前那个黄昏时分闯入微草堂的神情僵冷的病人。当日听他说要抓药,自己本想为他先看一看伤口,却被拒绝了。
没想到张佳乐愿意拿手臂乃至性命去换的人就在石城,高英杰毕竟年轻,城府远不如他师父,当即目光中闪过一线诧异,张口反问:“……可是一位身材极高,头发斑白的郎君?”
张佳乐嘴唇一颤,半晌后轻轻接话:“头发白了吗?那我就不知道了。”
“也未必是一人……我这就动身。张前辈与我同去吗?”
张佳乐摇头:“我不去了。”
“那见到那位郎君,可要提及前辈的姓名?”
“也不必。”
高英杰越听越不解,但还是问:“晚辈再斗胆一问,看过之后,又该如何联系张前辈?”
“你来城东南的霸图,寻孙千华就是。”
他目光一闪,终是恭恭敬敬地说:“晚辈知晓了。”
高英杰当即把微草堂暂时歇业,拎了药箱径直往楼家去。到门前时正好有大夫拎着药箱从宅院里出来,府上下人这段时日见多了大夫,见又来了一个,以为又是主人家请的什么名医,看着眼生问了一下姓氏和堂号,只觉得都陌生,就暂时把人挡在门外,另派人传禀去了。
这一来一去约摸一盏茶工夫,后宅传来消息,说是“请微草堂的高名医快快进来”,管事的心中暗呼真是人不可貌相,赶快收了本就隐藏得极好的轻视之意,亲自领着他去见楼冠宁和孙哲平。
待真的相见,无论是孙哲平还是高英杰都认出了对方——较之初到石城的那一日,孙哲平其实已经换了一张面具,只可惜高英杰是大夫又有功夫,纵然五官改变,但之前的一面之缘已经足以让他确认这就是当日来店里买药的客人。与孙楼二人均见过礼又周知了姓名,他才轻言细语地说:“我受人之托,斗胆上门,为夏郎君看一看手伤。”
因两人都不是初见,他上门时又自报了来历,孙哲平目光中本就隐含了几分戒备,闻言更是目光一沉,动也不动地盯着他问:“受何人之托?夏某无功不受禄,不敢劳动贵堂的大夫出诊。”
高英杰个性本就温和到了几近于温吞的地步,平日里在师门时就总为王杰希敲打关照,如今被孙哲平暗沉沉的目光一扫,顿了顿,才得以继续说下去:“……本堂素来有医无类,何况我也只是受托一看,未必就能治了郎君的病……”
一旁楼冠宁听得直摇头。这些时日以来他家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姑且不说怎么把眼前这位给漏了,但只要是上门的大夫,无不说自己妙手回春药到病除,这样上门先说自己未必能看好的,还真是没见过。摇头归摇头,他在西域耳闻过不少奇人异事,依稀听过昆仑深处有个修仙的门派,好像就是叫这个名字,便插话说:“总之有劳高华佗费心,先看过再下定论吧。”
他说完了就做了个请高英杰上堂的手势,可待楼冠宁走出几步,发觉孙哲平动也不动,他只好停下步子,面带询问地问了一声:“……夏师父?”
孙哲平始终盯着高英杰,也不理会楼冠宁的询问,片刻后伸出手来,当着二人的面把裹手的布解了:“就在这里看吧,也费不了许多工夫。”
一看见伤口,高英杰眼睛一亮,当即伸手去摸他的手背:“夏郎君,你这伤几年了?”
孙哲平还未答话,反是楼冠宁目中有了惊讶之色:看了这么多大夫,这还是第一个一眼就认出这不是新伤的。
孙哲平也静了一静,方答:“三四年了。”
高英杰点点头,从药囊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包裹,摊开后,露出一整套大小粗细不等的银针,他从中挑了一支不过小指头长短的,先往孙哲平的伤口撒了一道也不知是什么的药粉,然后轻轻一探,见银针没有变色,就低低自言自语道:“……不是毒。”
孙哲平冷冷看他动作,听到这句话后答道:“你家是毒人的祖宗,自不会看错。高大夫,你家师父是谁?”
听他如此谈及师门,高英杰也不生气,因为谈及师父,神色反而更加恭敬起来:“有蒙郎君过问,我受业恩师姓王,名讳上杰下希。”
“你是王杰希的弟子?”听到这里孙哲平又多看了他一眼。
“正是。夏郎君原来认得我家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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