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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睡忽醒,颜卿辗转一夜
第二日睁眼醒来,依旧感觉痛心入骨,或许今后的每一日都要如此悲楚地度过了。
房门此时吱地开了道缝,小樱端着一份热食慢慢走了进来,用极低的声音道:“小姐,起身喝点热粥吧,从昨儿开始小姐就没进过食了。”
“不用了,下去吧。”她目光凝滞,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
“小姐千万要爱惜好身子,为了老爷夫人还有大小姐,小姐也要振作起来,不论小姐往后在哪,相府永远都是小姐的家啊。”小樱急出了眼泪,自小姐昨日从前厅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里,水米不进。她很担心,问了府中其他人才知道事情的原委。主仆多年,她怎会不知小姐心事,出了此事,小姐必定伤心欲绝,可她实在不忍心看小姐日益消沉下去。
听到爹娘,颜卿眼中有了一丝光色,神情有所松缓:“我没事,东西放着吧。”
见小姐有了回音,小樱才稍许放些心来,搁好膳食,安静地退出房中。
颜卿抬头望向窗外思虑良久,小樱说得对,即便自己与凌旭有缘无分,但自己还有家人,她怎可自私地只想着儿女私情而弃至亲不顾?她该怎么做?是欣然进宫?还是试着去挽回?可自古皇命不可违,她又如何能改变圣意?
桌上的粥尚未凉却,虽食不遑味,但她还是一口喝尽,或许这一切都是天意,不是吗?
平复了几日心绪,颜卿也比之前好了些,不再紧闭房中,偶尔也会出去走走,可更多的时候却是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呆滞地仰望着天边,不言不语,连身后有人走近,也恍若未觉。
“小妹。”颜卿缓缓回眸:“姐姐来了。”
“我早已来,在你身后站了片晌。”苏沐婉径自坐下,娘让她来看看颜卿,心想着先让她冷静几日,或许她自己能想通些,可方才见着,竟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如何能放下心来。
见她冲自己淡淡一笑,又抬头看向了别处。苏沐婉蛾眉轻蹙,心中不忍:“你想开些,爹娘这几日都在商议对策,兴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说不定。”
颜卿苦笑着摇了摇头:“圣旨已下,天子无戏言,姐姐比我清楚,骏命不易,违抗皇命轻者治忤逆罪重则诛九族,我一人又怎能背上整个家族的兴亡?”
悲沮的语气,竟让苏沐婉沉默了,她本想试着安慰妹妹一番,可看她如此淡然地说出这翻话,心下更是酸楚不已。爹娘自然不舍女儿进那深宫樊笼,但她真正不愿入宫的缘由,自己岂能不知?同气之亲,十几年的朝夕共处,妹妹的心思,她这个姐姐又怎会察觉不出?
“去见一面吧。”
“什么?”颜卿惊诧抬眸,却见苏沐婉一脸如常:“既然放不下,为何不去找他?”
颜卿愕然,原来姐姐都知道了,旋即又将眼帘垂下:“见了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我和他此生缘浅份薄,注定了遗憾,又何须再见?”
“不见就不会遗憾了吗?宫门一入,此生恐再难相遇,这或许就是你和他最后道别的机会,你当真不想再见他吗?”她异常坚定地看着颜卿,纵然无力挽回,她也不愿妹妹留有遗恨。闻言颜卿凄恻垂首,而泪水早已决了堤,以为不见不念就能彻底忘却,可当心底那场不为人知的情愫在任意被触碰的瞬间,心竟痛得天崩地裂,她霍然意识到,原来这份情根早已不知何时在心中深根固柢了。
“去找他吧,不要让自己后悔。”轻握住颜卿的手,苏沐婉双目微动,眼底不禁浮上哀惋之色,若不是一纸诏书,她与永定侯必是世间天造地设的一对吧,只可惜造化弄人
颜卿含着泪点了点头。她何尝不想见凌旭,甚至期盼着他得知实情后能来找自己,可她又不敢,她怕再见到他温柔深情的眼眸后,自己便没了进宫的勇气。可姐姐的话深深刺痛了她,此番可能是最后相见的机会,如若不能善始善终,又何必要抱憾终身呢。或许她是真的很想再见他最后一面,哪怕只是道别。
翌日晨曦,颜卿便让小樱前往永定侯府送信,并再三嘱托,若未见凌旭,一定将此信交予他府中的管事婢女绿裳,她与绿裳有过数次照面,又曾在她被东灵公主刁难下出手相帮,相比侯府其他人,她更信得过绿裳。
估摸半个时辰后,小樱回到了雪园,见了颜卿便道:“小姐,侯爷不在府上,奴婢将信给了绿裳姐姐,她说一定会转交给侯爷,请小姐放心。”
“她可有说侯爷几时能回?”颜卿不放心又道。
“听她说,侯爷去了城中办事,约莫午后便回。”小樱回道。
“嗯。”颜卿淡淡应了声,心下却在思虑如果凌旭尚不知情,自己该如何与他开口?
夜如水,月如钩,镜湖面映照着对岸斑斓的彩灯,在星辉的照耀下,波纹涟漪,像极一块无暇的碧玉闪烁着莹亮的光泽,今晚甲夜时分她约了凌旭在此相见。初秋的风微凉,她坐在亭中感受着周遭浓郁的木樨花香,听着远处水流潺潺,心绪百转千回。每次来镜湖,他总会拥她在怀,含情凝望,说着世间最美的情话,而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其倾心相许。可就在今夜,再来此地,却是临别前的最后一面,难道与他的这番相遇,真的只是一场华美的梦幻吗?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日暮等到深更,凌旭一直未到,天色将明,颜卿只得怏怏离开。她相信他,若接到自己的信笺,他一定不会负约。
接下来的两日,她又去镜湖等凌旭,可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出现。
他的失常,让颜卿仿徨失措,她不能再等下去,只能亲自上门去找他。
侯府外,门子有礼地朝颜卿躬身:“侯爷不在府中,苏小姐请回吧。”
“是吗?那我便在府上候他。”竟是预料之中,颜卿倒也分毫不觉意外,举步便往里走。门子未及阻拦,也只能随她而去。
习惯性地来到碧筠轩,一眼瞧见绿裳在园中忙活着,忙上前叫住她:“绿裳,那封信可有交予侯爷?”
见颜卿有此置疑,绿裳稍有一怔,复又恭然垂首:“小姐竟可放心,奴婢两日前已将小姐的信笺转交给了侯爷,并未假手于人,至于其他,奴婢也不知晓。”她自幼便在侯府为婢,也算心灵性巧,怎不知颜卿乍然到访的因由?只是主子的心思,自己又如何能左右?
“无事,我就随口一问,多谢了。”颜卿浅然一笑,心中却无限愤懑,他既收到信件,究竟何故避而不见?
径自走进碧筠轩里,淡淡的竹香迎面而来,环顾这里,还是一如往昔的清幽简雅,只是如今却让她觉得目生而局促。
稍坐了片时,颜卿心里有些郁结,便想出去走走。
“外边天色微变,怕是要落雨了,小姐还是入内等候吧。”廊檐下,绿裳轻声提醒。
“不打紧,我就在附近转转,不必顾虑我,你下去忙吧。”颜卿微微回道。
绿裳应了一声,不好多言,便乖顺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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