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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朱三十晚上礼佛到半夜晕倒的事,必然惊动庆妃和容妃,太医说五福晋情志抑郁,两人都吃了一惊。于是大年初一她们将两位格格叫来问话,两人也说不出什么,只说永琪不怎么和福晋一处。二人并不奇怪,便在第二日一起去看赫朱,并叫她屋里的嬷嬷宫女都下去。赫朱见两位母妃亲自登门,不觉羞愧,又无法下床请安,只是流泪。二人见她这样,都不禁唏嘘。
容妃道:孩子,嫁了人,不比在家做女儿的时候,你心里若有委屈,信得过我和庆母妃,可以和我们说。庆妃触动了心事,对她道:五福晋,很多事想开些,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入了宫,更是如此,不要为了这些就不顾自己的身子。赫朱听她二人话的意思,是将永琪冷淡自己视为寻常,更加伤心起来,始终不说话。二人见无可劝慰,只能吩咐她的嬷嬷宫女好生照看。
之后,二人便叫永琪一起上杏花春馆,要他多看望赫朱。永琪道:二位母妃,我每天都去看她的,但和她实在无话可说,并不是故意冷淡于她。容妃道:赫朱是大家闺秀,应该是很守规矩。永琪明白她话的意思,道:依博尔和嘉佳也都是大家闺秀,永琪并无偏见。我觉得她是因为西林家的事,在我面前……但我也不便说些什么。她很敏感,我说的话她更会多想。庆妃摇头道:终是性格,永琪确实不好说什么,听说皇上还在重用她的父亲,等她自己想通罢。容妃点点头,道:永琪,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去看看她。
永琪答应了,道:二位母妃,这都是儿子不孝,让你们俩为儿子的家事操心。永琪走后,容妃道:要不,让她不要喝避子药了,反正她已十六岁,若有了孩子,她便好了。庆妃道:她身子不爽,要真有了孩子,所有人会更担心,太后第一个就不同意。而且她这个身体,怎么养孩子。
容妃点点头,转言道:姐姐,皇上和你……庆妃道:多谢妹妹关心,就顺其自然吧,我早就想开了。容妃点点头,道:福康安本来姐姐也在照顾,都是我……
庆妃笑道:妹妹,福康安本来就是傅恒大人给你养的。容妃惊异地看着她,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庆妃道:福康安入宫时,纳兰夫人教乳娘给我带了一封信,在信里说过,只是因为那时候妹妹住在外面的宝月楼,不是太方便,便让他和五阿哥一起归在永和宫。容妃点点头,璎珞既这么说,看来傅恒一早便将福康安给了自己,心里不免欢喜。庆妃接着说道:我本有五阿哥,他们将福康安给你,定是有考量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妹妹千万不要多我的心。
容妃道:谢谢姐姐!庆妃道:是我应该谢谢你!若不是你,皇上不会上我的门。容妃道:姐姐,皇上他……庆妃道:我明白,后宫这么多女人,他是顾不过来的,我经常想,他也不容易。如今,我和他这样已很好,皇上能来和我说说话,晚晚便满足了,并无其他奢望。入了宫,若存了强求的心,便是自苦。希望五福晋也能明白。我离得近,会常常去开导她,妹妹不要担心,你侍奉好皇上吧。
回了天地一家春后,彩云便感叹五阿哥本来一切顺利,就是这福晋没娶好,要是愉妃娘娘知道了,得多担心。容妃笑道:你也和五福晋一样,钻上牛角尖了,你瞧庆妃姐姐,对她我是很佩服的。彩云道:庆妃娘娘自是有涵养,奴才当然比不了。但您就不担心五阿哥吗?容妃道:有皇上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彩云诧异道:皇上?容妃道:五福晋是皇上定的,他自然有用意。彩云这才点点头,道:主子既这么说,那奴才就放心了。容妃对她微笑道:很多事,要走走再看,不能着急,他们都是些半大的孩子。说着,翻开了古兰经。彩云也微微一笑,心知这主子性子十分的好,不急不忙,但自有计较。
春和园请了五阿哥一家初十来看戏,海氏自然欢喜莫名,虽然到时候在场面上只说她是春和园的静离,但终于可以和永琪说说话,又能看看他婚后的情况,于是兴奋地睡不着觉。小福不明白,便告诉了璎珞。璎珞便劝她好好休息,别儿子来那日精神不济。
福隆安除了亲近乳娘和珍珠,他最喜欢的人还是傅恒,因为璎珞很快又怀孕,他不能近身,所以傅恒在家的时候,都是傅恒抱着他。现在他会说几个字,常常说“阿玛,阿玛”,但还不会叫额娘,“额娘”这两个字本就不好发音。璎珞十分嫉妒,心里暗下决心,再不生子,要多和儿子和女儿相处。
璎珞给姜姜喂奶,福隆安便开始要璎珞,虽然他还在吸乳娘的奶,但璎珞是他的母亲,这种感情自然而然。这也是璎珞不愿意断奶的一个原因,但她确实感到消耗很大,白天夜里休息都不好,所以她很快就下了决心。从马神庙街回来后,她便减少了喂奶次数。海氏因道:璎珞,你可真是坐言起行,很有决断!璎珞笑道:姐姐了解我,我没什么儿女心。海氏也笑:没儿女心,一下生了两个孩子?
璎珞只笑而不语,她接连生两个孩子,是为了傅恒。假如不是这样,他还不知道会如何怀疑自己呢!想到这一点,心里无上甜蜜。其实她也知道傅恒并不怀疑自己和皇帝,傅恒是什么品格性子,她最了解。但看他也掩藏不住在乎,就觉得开心,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就是在她面前,才是他真正的自己,他就是……嗯,十分十分爱她!海氏见她的神情,便感叹道:不知道永琪和她的福晋如何,若小两口也和你和傅恒大人这样恩爱,我就放心了。
璎珞心知肚明,赫朱的事容妃在年后来看戏时都告诉她了,永琪钟情依博尔,她更早知道了,但她不好告诉海氏,想他们母子自己说。便笑道:我也没见过五福晋,到时候我们一起瞧瞧。永琪平日给你的信里都怎么说?海氏道:我问他,他不怎么说,只说和格格福晋都处得好。他说的多的还是功课和学差。璎珞点点头,道:永琪是一个上进的好孩子,姐姐放心吧。
初四那日,永琪终于将容妃送的其他两幅被面给了两位格格,依博尔自是榴开百子,胡嘉佳的是百卉含英,他说这是容妃赐的,上下所有人自然不多心。但依博尔十分明白他的心意,当日便和潘嬷嬷一起装了新被子。寒冬腊月,屋内烧着炭火,永琪在一旁听她笑语嘤嘤,和潘嬷嬷在那边缝被面,心里觉得好不喜乐。
被子装好,两人又给被子熏香,永琪觉得藏香过腻,所以他院儿里一直用他喜欢的檀香。一切停当,潘嬷嬷下去后,他放了书,走到床边,依博尔还在瞧这新被面。背面是浅黄色,一株大石榴树,上面结着红艳艳的石榴果,有些石榴已开,露出石榴子,籽粒肥大,饱满多汁,鲜艳欲滴。树下是穿着各色衣衫的男女小童,有的在嬉戏,有的在仰望树上的石榴,可爱地垂涎……江宁织造的工艺细致精美,自是上品,让人赞叹。
永琪坐到她身边,也一起看。依博尔回眸一笑,永琪知道她想起了自己从姑苏织造拿回来送她的那方帕子,也是浅黄色,那时他们俩闹的别扭,后来她便常常别在襟上,心里柔情顿生,亲在她颈子里。依博尔由他亲了一会儿,转过身来。他见依博尔双颊浅晕,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唇上红红的胭脂,和被面上的红石榴一般鲜润,又亲了下去。依博尔慢慢软倒在被子上……
在新被子的芬芳里,他辗转地亲她……依博尔吐气如兰,细细喘息,牵动他心中所有的柔情蜜意,他边亲边拿下她的耳钳,头饰,放在床头,解开她的头发。依博尔觉得自己淹没在一池春水里,抱着他的脖子……永琪解开了她的衣衫……她睁开眼睛,看着永琪,永琪对她微笑,她恍惚起来……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已被擦好了汗,被永琪抱在怀里亲吻。她微微一笑。永琪低声道:你不要紧吧?依博尔笑道:没事。心里却想:若他这样对福晋,可要出大事。又想:他才不会这样毫无顾忌对福晋,也不会这样对嘉佳姐,他只会这样对她!
两人就这样并头躺着。永琪道:将来我要你生我的孩子!她闭着眼睛,笑着嗯了一声,问:你这么和容母妃说的?所以她才那样赐被面?永琪道:不是,她自己和我这么说的,她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依博尔亲了亲他的面颊。两人待了一会儿,依博尔道:福晋到底是怎么了?她怎能不顾身子侍奉菩萨。永琪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也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依博尔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这么和两位母妃说的?永琪摇摇头,道:那她会落不是。我只说了她因为西林家,和我有隔膜,也确实是那样。我喜欢的是你,两位母妃都知道。
依博尔道:若她身子好些,可以和我和嘉佳姐一起踢毽子,你去和她说说。依博尔和胡嘉佳常常在院子里一起踢毽子,宫女们也一起踢,十分热闹,但赫朱从来不出来。永琪便道:好,但也不要勉强她。依博尔道:多晒晒太阳,对她身子好,免得她坐在屋里闷想。年初宫里开戏,她也没去。阿哥,她比我和嘉佳姐都大,她会第一个有孩子,你叫她不要担心。永琪抱紧她,道:我要你生我的孩子,我不急。依博尔笑起来,反手摸摸他的头,道:嗯,依博尔知道,但你不让她们有孩子吗?阿哥,你不能这样。
永琪默默不语。依博尔反过身来,头抵着他的下巴,道:阿哥对我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但依博尔不能这样自私,就是为了阿哥也不能。永琪道:你真懂事。依博尔亲了亲他。两人又待了一会儿,永琪道:我的额娘就住在春和园里,她就是你在皇阿奶那里猜灯谜那天见过的另一位姑姑。依博尔十分惊奇,努力回想那姑姑的样子,然后分开两人,看着永琪。
永琪点了点头,道:她是纳兰夫人认的姐姐,一直替纳兰夫人管理府里的事务,法号叫做静离。依博尔才恍然大悟,道:那皇上都知道?永琪点点头,道:皇阿奶也知道,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嘉佳她们俩都不知道。
依博尔郑重地点点头,忽然明白了,永琪和傅恒一家定然关系密切,怪不得之前他说去弄明白皇帝为他指婚西林觉罗家的事,而春和园又邀请了他们去看戏。只听永琪道:我是阿哥,他们是外臣,不能私下来往。
依博尔道:阿哥,我懂了,你放心,我谁也不会说的。然后又笑着贴着他,道:依博尔放心了,不仅有容母妃,还有他们,你一定平平安安,万事遂顺!四阿哥被罚闭门思过,我听了便为你担心。永琪笑道:嗯,你放心吧,我自会小心。依博尔又道:阿哥,你也放心,我去劝福晋,她一定会听我的!永琪诧异道:你?她很顾忌你吧?依博尔笑道:我自有办法!
定了初十去春和园看戏后,依博尔便去了赫朱房里。她每日都来请安探病,但赫朱除了礼貌,对她十分冷淡,她上午已请过安,不知她又来做什么,便坐在床上,不言语。依博尔站在床边,对她微笑道:福晋,初十就在后日,你也会去吧?赫朱道:我起不了床,只能辜负纳兰夫人的好意了,你们陪阿哥去乐乐便是。
依博尔高兴地道:那好!谢谢福晋!说着便告辞出去了。赫朱见她来去匆匆,就为了问自己去不去看戏,不觉十分生气。自己不去,她万分高兴?一直服侍赫朱的嬷嬷姓陶,刚才也都看见了,便道:福晋,您不去,不是给她们俩让位?她们俩更可以霸着阿哥了!
赫朱道:陶嬷嬷,你说话要有分寸。陶嬷嬷忙低了头,道:是,福晋,奴才不过是为您着急。赫朱长叹了一声,道:阿哥的心本来就不在我身上。陶嬷嬷看着她,道:福晋,您别怪奴才多话,您这模样,阿哥怎会对您有心?赫朱吃惊地看着她。陶嬷嬷又忙低头道:是奴才不知身份,奴才再不敢乱说了。
赫朱道:不妨事,嬷嬷你说吧,屋里没旁人,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陶嬷嬷道:是,主子好,奴才们才好,奴才自然为了主子。主子,阿哥比您只大一岁,也是十几岁的孩子,又是阿哥,本没有就别人的道理,您病着,他就更不会来睡在这屋里了,规矩也不允许。
赫朱叹息了一声,落下泪来,道:我知道。陶嬷嬷道:主子快别伤心,听奴才说。阿哥本来日里就忙,不过是赶上过年,所以长日待在家里。他从外面回到家里,便是想松泛,您总是这样一副委屈样子,他怎么愿意来?赫朱道:我是他的福晋,可他对我……
陶嬷嬷道:主子,您这么想就不对了,奴才瞧着,您才来的时候,阿哥所有的礼数都全了,就是因为主子不知什么原因,和他总是隔着一层,他才不怎么来了。但他从来没有缺过礼数,每日都来这屋里和您说说话。其实主子是宽厚人,待得住人,连奴才们都敬服,不知您到底是有什么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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