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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听雪侧身望向前方那波光粼粼的溪面,几根低垂的柳枝轻轻点点,撩起涟漪阵阵,她眼里蒙着一片隐隐的忧虑:“他来了我也不惧,只不过如此会搅了府里的安宁,担忧因此再枉送了更多无辜的性命。”
昨日回府,江听雪便听那个被她派去喊冤的人说了,所有的罪责都被那个侍从一人揽下了,延陵枧没有受到半分的影响。况且,如今也仅仅是将那侍从关进了牢房,至于要如何处置,还没有一点底。她不想府里的人因她再受到伤害,或是丢了性命,搞得府中失去了原有的平和。
古珉罗淡淡地目视着江听雪那被风吹乱的发丝,见她满是愁容的侧颜,心中竟生出微微的不忍,思虑片刻,说道:“我所担忧的也正是在于此。姑娘满身的武艺,他自是奈何不了姑娘,但因此导致前日的事重演也不无可能,那贵府在这段时间里怕是无宁日了。依在下看,姑娘不如出去避上一段日子,待那恶霸自觉无趣地走了,姑娘再回来便是。”
“昨夜我也想到了此法,想去徽州找小潺。只不过我这才刚从徽州回来不久,况且如今江湖动荡不安,陆府也是危机四伏,我不想去给表哥添乱,成为累赘,此想法只好作罢了。除了陆府,我便想不出第二个好去处了。独自一人,父亲也不会放下心的。”江听雪蹙了蹙眉,弯腰在草丛间捡起一颗石子,就如将满心的烦恼都赋予在了这小小的石子上一般,轻飘飘地扔进了水里。看着石子在水面腾越着连击出数个水波来,她的心情却不见好。
“昨日那恶霸遭劫,听说伤势甚重,怎么也得在府里静养半月有余,这段时间定是没有精力来贵府的,姑娘倒是可以清净一段日子了。待他伤好,那时在下要办的正事估计也已办妥。”平静的陈述完这些,古珉罗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同江听雪一般侧身面向溪流而站,半眯了眯双眸,看着眼前流淌的溪水,心中思虑再三,他淡淡地开了口,“如若姑娘不弃,到时与我一同去东洹国如何,我在安阳郡倒是有一处别院,姑娘可以小住,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便是。”
“如此只怕会叨扰到公子,况且……这实有不妥。”江听雪语言有些吞吐。在听到古珉罗后半句话时,心中多少有些惊讶,不曾想他会有这样的提议。一个女子又怎么好贸然住进别人府中呢,这是潜意识里的矜持。况且她好歹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就算古珉罗可以暂时不在意这些世俗纲常,可她却要顾及这些。她的情况与凌潺是不同的,凌潺是无家可归,因此才会选择随她表哥回陆府。而她,有家还这样做,如此说不过去。
古珉罗垂目,连连解释道:“是在下冒昧了,思虑欠妥。只是如今已没有更周全之策,在下方才提出了这样的法子。”
古珉罗心中明白江听雪的顾虑,这可是有关人家姑娘名节的事,怎能被他如此轻描淡写的提起,因此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又见江听雪吞吞吐吐地一番婉拒,就更是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可他并无恶意,只是想帮帮她而已。既然不能动那位皇子,那么他便想带着身旁人走。
他们相识不足两月,他不知对这个冰雪女子是否动了心,但是他却被她身上所拥有的一种内在东西吸引了,也许是她的那份责任心吧,在那晚的树林中,他便见过了,以及她那种落落大方、随性纯善的性子。因此,他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
江听雪在古珉罗那言辞恳切的话语中微微有些动容,毕竟古珉罗也是在为她考虑,就这般拒绝了,倒显得她想多了,矫情。将古珉罗的话细细一想,不无道理,如今只有离开家一段时间,也许才是最好的办法,想那登徒子定是没有办法追她到天涯海角的。
江听雪食指轻敲着下巴,低眉认真考虑了片刻,转身抬眸间已改变了主意:“我明白公子的好意,现在也别无他法,特殊情况也顾不得这些世俗小节了。公子的提议,听雪便接受了。”
“那好,待我办完事,便回钱塘接姑娘。”古珉罗双目一睁,唇角不禁意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喜色从眼角眉梢悄然溢开的同时眸中亮起一道愉悦的淡光。
江听雪平静地点头:“好,我等着公子。”这件事,她回去后还需与江秦商量,只要好好解释劝说,她知道她父亲是会同意的,毕竟江秦不是一个与古不化之人。
古珉罗抬头看了看东边的山头,一轮白日正高悬上空,绚烂的朝霞早已在这刺眼的光辉中消散了,天空湛蓝。他向江听雪拱拱手,浅笑得温润:“时辰不早了,在下也该启程了,姑娘保重!”
江听雪看他翻身上马,道了最后一声别。待到马上的身影已渐渐远去,最后她隔着风喊出了一句:“公子路上小心。”
古珉罗走后,江听雪望着空荡荡的绿草地,并未急着回去。马儿在柳荫下低头吃着草,她便干脆在溪边坐了下来,清脆的鸟鸣应和着水声,她的思绪飘飞,面上是淡淡的沉闷,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向水里扔着石子,击出一声声“咚咚”的闲音。
远处两抹身骑褐马的模糊身影正奔行在平坦的官道上,向城门而去,江听雪扭头幽幽瞧上了一眼,距离有些远,青山绿水的映衬下人影小得如同画中人,应是一男一女,女的一袭粉衫,衣袂翩舞,就如三月绽放的桃花一般耀眼,给这绿意之中挥下了一笔亮色。
江听雪轻轻叹息一声,回过头去望着水面继续失神,心中觉得可笑,那两抹身影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干嘛要去注意。哎,也许是这日子是真的过得太无趣了,而且还有一堆烦心事。不行,在离开钱塘之前,一定要想办法报复报复那登徒子,那两条人命可不能就这样算了,顺便给自己无趣的日子找点乐子。
那两抹身影进城后径直去了城守府,此时元文陵刚从牢房回来,将那个梆夫给当面询问了一番,结果一问三不知,令元文陵的亲信很是恼火,说是帮凶,差点没打那梆夫一顿。最终无奈,元文陵只能命人将其放了,毕竟这人又没有什么过错,反倒是无辜受了半夜的牢狱之苦。
“吩咐下去,劫匪案不用彻底追查下去了,给那四皇子做做样子就好。”元文陵伏案在满是篆字的竹简上画上了两笔朱红,随后交给了身侧人手里。
元文陵也想将那群劫匪给揪出来,虽然钱财已归还,但毕竟这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丢了颜面的事。奈何却查不到一点线索,细细想来,昨晚他便已明白了这次劫财的用意,这一切还因那个好色之徒而起,要怪也是怪那个延陵枧,应该给延陵枧点教训才对。
因此也没必要为了一点面子的事,揪着这群不知所踪的劫匪不放。他这一点胸襟还是有的,不打算再追究。
元文陵的亲信刚走出房门,管家便火急火燎的跑了来,差点与那亲信撞个对面,还好亲信身手敏捷,身子一闪避开了。管家来不及给元文陵行礼,直接说了重点:“大人,无念公主与驸马到了,已去了厅堂。”
“好。”元文陵搁笔,匆匆卷起正要批阅的公文,同管家一起赶往大厅。相较于管家那急切的神情,元文陵是一脸的沉静,步子不徐不缓。
元文陵进门,打眼便先瞧见了一抹亮眼的粉色,接着才是站在粉色身旁的钟离洹。他对着两人温和笑笑,随即上前展袖行礼道:“念儿,钟离兄,别来无恙。”
“劳烦表哥挂念了,我与夫君一切都好。一年多没来,你这里怎么还是老样子,都没变。”姒无念抱着钟离洹的胳膊嘻嘻一笑,在元文陵没来之前,她已拖着钟离洹的阔袖在这空旷的堂内转了一圈,都未来得及落座。
元文陵嗔姒无念半眼,佯怒地晃着食指道:“你还说,去年冬天你来钱塘都不只会我一声,还是后来底下人告诉我的。幸亏只是丢了块玉佩,你若出了事,我就难辞其咎了。”
“哪有这样严重。”姒无念撇撇嘴,满不在乎。
元文陵望着姒无念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多说,伸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钟离兄请坐。”
“表哥都不请我坐吗?”姒无念玩笑道。
元文陵毫不给她面子,随口一句:“你随意。”
“哼,我自己坐,坐我夫君身旁。”姒无念将脖子一转,给了元文陵一个大大的白眼,乖巧地坐在了自己夫君身旁。
钟离洹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笑而不语。倒是元文陵先开了口,问道:“钟离兄此次远道而来,是为离忧公主之事?”
“对,前几日接到六皇子的飞鸽传书,说在这搜寻到了一些线索。就想亲自过来看看,这都一年多过去了,江湖又如此险恶,实在令人堪忧。不知这几日查得如何?可有消息?”提起钟离湲,钟离洹情不自禁露出了忧郁的神情,在问出最后一句话时,眼中多了一丝期许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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