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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地砖被水洗得光可鉴人,凉意透骨。
殿前青灯如豆,香火如星。
凌守夷将灯油重又添满,抬眸看了眼面前庞大的三清像,这才安静地转过身,往殿外走去。
远眺山色,见云气上浮,缓缓涌动。
雨水顺着瓦楞滴落。
凌守夷心神不由又重回前几日那一场争执之中。
这样的天气让他想到很多事,想到很多曾经的过往。
他如今正巧也有许多时间去回忆过往。
前几日,他曾和白济安有过一场交谈,他主动放弃了宗门大比的名额,将李琅嬛的性命托付于他。
不过,这仅仅是暂时的。
如果白济安拿不到大比头名,如果司马元蘅不守信诺,到时他自会出手。
他对胜负本就没什么执着心,琅嬛的伤势趋于稳定,等他将手头的事放下来之后,凌守夷心情平静下来,便只剩下一片平静到极致的空茫。
凌守夷觉得迷茫。
他不自觉地想到夏连翘,想到李琅嬛,还有远在仙门的曲沧风。
曲沧风曾说过,他从不知要如何与人正常交往相处。
凌守夷并不能否认这一点。
在仙门时,他能觉察到李琅嬛怕他,她怕他,那他便离她远一点。而今在下界,也只有李琅嬛昏迷伤重不醒时,他才能表达出一些往日难以表达的关切之情来。
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去处理一段亲密的关系。
和夏连翘在一起时要稍微好一些,一些绵绵的情话,皆是他肺腑之言。
可如今,在他的反复无常,也终于将夏连翘越推越远。
他始终不知要如何收拢身上那些顽固的尖刺。
他与夏连翘离得越近,那些讨人厌的本性便暴露出来,那丑陋的真面目,像是永远贪求着温暖与光明的恶鬼,拼命地从她身上汲取任何一点爱怜。她的视线哪怕稍稍转向别处,他就会疑神疑鬼。
永无信任,永不餍足。
他身上顽固的尖刺还是不可避免地将她刺伤,伤己的同时也在伤人,他是泥沼之下的恶鬼,将她一点点拖入泥沼之中。
凌守夷安静地想。
拼命地从他人身上汲取安慰,汲取可怜的爱意与温暖,妄图独占一个人全部的心神与注意力。
终究是会遭人厌弃的。
十八年前。
渡霄殿内。
这是位于仙门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宝殿之中的一座大殿。
殿内如重重雪洞一般冷冷清清,干干净净。
大殿正中央,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童正垂眸打坐,他生得玉雪可爱,脊背挺得直直的,唇角抿着个执拗的弧度,长长的眼睫如雪莲般开落。
明明正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这小童气质竟透着股如雪的冷淡,和淡淡的忧悒寂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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