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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赵飞卿正是不愿投那起子有断袖分桃之癖的公子所好,生生惹恼了吏部天官的长公子,被打折了双足。饶是这四,五年调养下来,虽可不再倚杖而行到底行动已不若常人,活活可惜了一个活赵云。段去之道:“今儿晚上我做东,请两位赏光,权做贺喜。”迈步要走,临去前看向九儿,心下也自叹息了声,他只今儿头一次露面便叫外头的那些公子哥儿觊觎,现如今因他年齿尚稚身形也未长足已是这样,再过个两三年,那些人怎么肯放他得过,弄得不好便是赵飞卿的后身,想要平安终老怕是妄想。
沈墨卿见段去之去了,将那托盘拿了过来,放在九儿跟前:“九儿,这些都是你的。爱做什么都由得你。”九儿瞧也不瞧,只道:“我不要。”沈墨卿只当他不知道银子数目:“你可知道这里是多少银子?足足十两细丝纹银,再说人家赏你也是你唱的好的缘故。”九儿却依旧道:“我不要。”自顾走开。沈墨卿皱一皱眉,这孩子怎么生了这么个执拗性子,将来怕不是要在这上头吃苦,正要上前说话叫赵飞卿一把拉住了:“到底还小,且由得他罢。你存心把银子给他,你替他收着也是一样。”沈墨卿只得道:“也好。”回头吩咐长喜将银子收了起来。
段去之去到外面,径直走到二楼孙毓桌前,拱手笑道:“孙公子大驾光临,小可竟不知道,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孙毓今年不过二十来岁,面皮白净,光头没戴帽子,穿一件雨过天青色锦袍,正半倚着栏杆往下瞧,正眼也不瞧下段去之只慢声问:“我叫段喜送的银子可送到了?那孩子怎么说的?”段去之笑道:“他还没出科,银子自然是他师父收着了,他们师徒对公子十分感激,再三让小可转致谢意。”孙毓这才转回身来,笑道:“怎么叫你找着这么个小妖精,腰肢柔媚,体态娇娜,若是穿上女装,可谁也比不上。”段去之听他说话轻浮,竟是将九儿当作了玩意儿一流,心中有些不悦,只是这个孙毓的父亲乃当今丞相,官居次辅,哪里敢得罪,只得陪笑道:“他才不过十三,四岁,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哪里有公子说的这么可人。”孙毓当下笑道:“去之啊去之,你白做了这些年戏园子老板,竟是不识宝,那孩子可是难得一见的尤物。今儿我把话放这里,这孩子谁也不许动他,谁要是打他主意,你只管说我名字。”段去之再料不着孙毓竟是要替九儿出头,虽说他素来不务正业,恶的是读书攻文,喜的是眠花宿柳,人人畏惧他父亲官威,并没有人敢去惹他,偏他的姊姊上个月嫁给了当今首辅的公子为妻,他更是得了势。有他这句话,九儿倒是能得几年安生日子,正要奉承几句,却听孙毓道:“再过个两三年,等他知人事了,那时再同他顽,才叫乐事。可不能叫人拔了头筹去。”段去之这才知道这孙毓打的竟是这个主意,如同叫一盆凉水兜头淋下,只能低头称是。孙毓又往楼下看去,方才那狄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去了,台上一生一旦正唱《荆钗记》却已换了个戏班子。
孙毓也没了兴致,懒洋洋起了身,一旁的小厮忙上来给他戴帽子,不提防手脚重了些,孙毓皱了皱眉,骂道:“没用的东西。”一挥手便将那小厮打了个趔趄,那小厮不敢出声,上来服侍着孙毓戴好帽子。孙毓又向段去之道:“今儿我说的话,你可别忘了,若是那孩子被人占了去,你这天蟾楼也就别开了。”说着一行下楼。段去之心下叫苦,面上还得装出笑影来恭送到门口,直到瞧不见人影了方才转身,叹息一声,向着身后的段贵道:“那孩子怎么偏就叫这个魔星瞧上了。”
段去之虽不是什么官家子弟,因他开的是戏园子,平素来往的都是这些公子哥儿,故此对孙毓家事十分的熟悉。这孙毓之父孙静岸是当今三辅之一,有一妻两妾。正妻吴氏嫁与他十余年不曾生育,便是两房妾侍也不曾有孕。孙静岸夫妇急得没有法子,四处求医,更不知求了多少佛,罚下多少愿心,总算吴氏在四十余岁上头生了孙毓姊弟。中年得子,且是龙凤双生,未免将两个孩子当作了眼珠子心尖儿一般娇养,竟是养成了姊弟俩娇纵性情,视自家是珍珠宝玉,看旁人是土木草芥,家养的小厮丫头更不在话下,稍不遂心,便横加折辱,更有凌虐至死的。他姊姊孙潋碧到底女孩子家,平日里足不出户,剽悍名声便没有多少人知道,更是有些运气,竟是在上个月嫁了太子太傅,首辅大臣姬明月的次公子姬琅琊为妻,那姬琅琊反要比孙潋碧还小上两岁,人又生得俊美聪明,这桩婚事不知惊掉了多少人的眼目。
只是孙潋碧人才嫁了过去便生出事端来。原来本朝世家公子一满了十五,多有先置姬妾的,姬琅琊房内便收着两个。孙碧潋生就了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性子,才嫁过去便容不得那两人,时时逼着姬琅琊将人赶走,姬琅琊也不与她争执,但凡孙碧潋逼得狠了,便不在房中安歇,自己往外头书房睡去,叫孙碧潋恨得没有法子,竟是拿那两个妾侍来折辱,不过一个月上头,便有一个唤做紫云的妾忍受不过,竟是悬了梁。姬琅琊得知之后,一言不发给了笔银子,将另外个唤做红云的打发了,回来就要休妻。姬明月因着与孙静岸乃是同年又是同乡,有三十余年的交情,好说歹说方劝下了。姬琅琊本就不喜孙碧潋,经此一事更是相见生厌,索性自己搬到了书房去睡。这桩公案,外头知道的人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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