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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际驱驰
想明白这些,让风染心里有一些甜蜜,更多的是慌张。
他们是君臣啊!世俗的礼法,是容不得他们之间彼此喜欢的!君臣的关系就注定了他们的感情不可能纯粹,在喜欢之中,渗入了朝堂的刀光剑影,朋党的争权夺利,派系的勾心斗角,谁能保证,两心如初?谁能保证,这份喜欢能维持多久?
再则,自己又活不长久,转眼就要开始衰老了,就算贺月待他是真心的,他也付不起这段感情。他只想安静地离世,当他走时,谁也不为他悲伤。
一时之间,风染只觉得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又是欢快,又是忧伤,思来想去,心乱如麻,长吁短叹,有些不耐烦起来,便下意识地拿过案上的文牒来看。看着看着,就被文牒上的事吸引了,风染很自然地便拿笔批阅,批阅完了,想用印,忽然记得自己已经被贬了官,哪来的印?而且他的这种行为,是擅入军机重地,偷窥军机密要,擅批公文,不光是本人死罪,还要牵连家族。这一下,把风染惊出一身冷汗,重又提笔,想把已经批示的字迹拿墨涂了,然后溜之大吉,回头要是被查问,就死不认帐。
风染正慌张,忽然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你涂了作甚?”
作案还被人逮了现场,还是被一个刚确认喜欢自己的人发现的,风染心头更是惊慌,丢了笔,赶紧一头跪倒在地:“臣,死罪!”贺月什么时候进来的?他怎么没听到贺月的动静?还是自己实在太过心绪不宁,一时疏忽大意,人都走进书房了,自己都没有发现?
贺月不敢再轻率地去拉风染,等风染不动了,才伸手试着轻轻去扶风染:“起来,我又没怪你。”风染也没坚持,顺着贺月的轻轻一扶,就站了起来。
四月不见,贺月打量着风染:“老庄没骗我,你在外面,果然养好了,比在府里的时候看着胖了一些……精神看着也好……就是反应不行了。”
风染倒知道自己这几月在外面过得闲适,没什么操心的,确实胖了一些,可是被贺月说出来就有些不自在了,他一大老爷们,要说也应该说长壮了,哪有说长胖了?本想反驳,话到嘴边又变了:“嗯,陛下又清减了。”
“你不在府里,我累得的。”
“听庄大人说,不是有大臣举荐么?陛下何不尽快任命个新的都统帅来分担分担,就不会这么累了。”
“风染,”贺月问:“你觉得哪个人适合担任?”风染正在考虑人选,贺月又问:“你觉得我会放心把这么重的权位交给别人?谁能在一手掌握了军权兵权之后还能保证不生反叛之心?”风染不知道说什么时,贺月看着风染道:“只除了你。在你之前,凤梦大陆没有都统帅一职,在你之后,凤梦大陆也不会再有都统帅一职。你既然被贬了,这官职便只能空着。”这份累,自然是该他替他受着。
风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回应贺月的喜欢,更不知道该如何摆正他跟贺月的关系和位置,只低着头辩解道:“臣是受庄大人之邀,因庄大人生辰,过府小酌,非有意擅闯军机重地……”
“今儿不是老庄的生辰!是我盼你来,盼了几个月都见不着你,才求着老庄借这个由头把你叫过来的!”贺月看着风染,把撒谎撒得一脸坦荡:“你不在府里,好多军务我都不太懂,治军到底生疏得很,如今乾耀贼子勾结雾黑蛮子,组成傀儡王朝,对我北方防线几次强攻,防线差点被破,你不在,我实在撑不下去了!”
风染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堂堂皇帝逼着大臣撒谎,以骗他进府,还要不要脸?可似乎贺月的理由又很光明正大。
贺月安慰道:“你放心,老庄收到你的生辰贺礼,难得开心,说他十几年没吃到过北方风味的腌酱菜了。”
“十几年?”
“嗯,自他从永昌国逃出来就不敢回去,说那种风味的腌酱菜是用他们家乡特有的腌制方法炮制的,唉,大约惹他思乡了,抱着那腌酱菜的篓子,又是欢喜,又是伤心。”
既然是恭贺庄唯一的生辰而小酌,风染好歹也应该送点贺礼。庄唯一为朝堂一品大员,要什么东西没有?平时也没什么嗜好,风染和郑修年实在想不出该送什么,正在烦恼,纪紫烟建议说送一篓腌酱菜,是去年秋天,她自己为茶楼炮制的,说是北方的客人多有喜欢的。如今纪紫烟嫁过来,这腌酱菜便算是自家自制,充分体现了礼轻心意重。
提到腌酱菜,风染赶紧禀告:“回陛下,臣的表兄……也就是臣的死卫,九月的时候,臣作主,给他成了亲。那腌酱菜便是臣的表嫂自己腌制的……如今,表兄和表嫂都跟臣住在一起,表嫂已经有了身孕。”几月生就不说了,免得暴露了未婚先孕的丑事。“臣来给庄大人贺寿,没什么好送的,只得拿表嫂的东西献丑。”
贺月听着只是淡淡的,并没有惊讶:“老庄都告诉我了,我也替你表兄高兴,只是我不便去恭喜……还以为你会跟其他人一样,一辈子把死卫当牛作马……你能放开,让他成亲,我更替你高兴。”
让死卫成亲,让死卫不再是自己的附属分身,从某个角度来说,就说明风染已经放弃了去背负家族赋予他的重任,所以,他不再需要全心全意忠于自己随时准备为自己冲锋陷阵奉献生命的死卫。
让郑修年成亲,其实风染倒没想到这一层,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能耽误了郑修年的大好年华。在更早的时候,早在风染跟贺月在鼎山之巅掏心一谈之前,风染就已经放弃了他身为郑家少主,带领郑家争夺天下的责任。
“既然庄大人并非生辰,臣便告退,不敢打扰陛下。”明白了贺月的喜欢,反而让风染觉得慌张,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有种要窒息了的感觉,想要逃开。
贺月本能地往风染身前一挡:“慢着!你便不问问,我求老庄把你骗进来,是想干什么?”
风染现在只不过是个守城门的散骑卫,还能做什么?风染只有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因为上次“吃饭”,贺月没吃舒服?莫非又想吃饭了?上一次,贺月没吃舒服,风染自然十分清楚,可他一点不想奉献自己,也就由着贺月不舒服下去。几个月过去,风染也有这方面的需求了,贺月若是真想“吃饭,”风染也不想拒绝。只是要风染说出来,风染绝对是不会说的,挪开目光,说道:“臣愚钝,请陛下明示。”何况上意难猜,帝心叵测,风染更不敢乱说。
贺月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来,指着书案上兀自墨汁淋漓的文牒问:“刚我问你,批得好好的,干嘛涂了它?”
“臣一时忘形了。”
贺月指着书案上一叠叠的文牒案牍,说道:“自从把军务交给你,我就省了心。后来你又革新了许多军营里的规章条例,我都不清楚,这一叠是违纪的将官该怎么处罚的,这一叠是积累了军功,本该升官,不过因低级官阶已经满员,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这一叠是底下将官申述户部克扣了粮草,我不清楚该怎么核算兵卒的粮草军晌,这一叠是你贬官前派人去查的事,我不知道的你用意……我想,这些不急,不能乱批,不能坏了你订下的规矩,我都放着,只等你来处置。”搞半天,书案上堆积的全是等着他来处置的公函?
风染跪下道:“臣只是散骑卫,这些朝堂军方的机密,臣不敢过问。”
贺月弯腰,把风染拉起来问:“你怕我?干什么动不动就下跪?”然后手上使力,把风染拉到椅子前,把风染按坐到椅子中,问:“别人怕我,你干什么怕我?”一边说,一边把砚台上的笔拿起来递到风染手里,道:“批吧,我一边看着。印信也还放在你原来的地方。”
“臣……不敢僭越。”
贺月便像没听见风染说的话,只道:“你把这一摊子扔给我,不知道我有多累。你也说我瘦了,干什么不早些回来干活?以后得空了,要经常回来干活。”
看样子,贺月真不是说着玩的,真是要他回来像以前一样批阅管理军政,风染也不矫情,只是名不正,言不顺,他一个九品散骑卫有什么资格去管理军政军务?
贺月回身,从旁边拖了张椅子,在风染身边坐下,说道:“风染,你还记不记得鼎山上你说的话?你不能半路就把我撂下了。贬官,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不得不做个样子,不然,我没法跟众臣百官交待,现在叫你没名没份的进来处理军务军政,是委屈了你,我知你不是小气的人。府上我都下了严令,任何人都不得透露你回来处理执掌军务的事。退一万步,这事真要被泄漏了出去或是被人查觉了,自然有我一力承担,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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