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缫丝厂是将桑蚕茧缫制成桑蚕丝的工厂,多由女工来操作,或许是由于女人的手更细更巧,适合干这种细致的活儿。
工厂里机器隆隆地一刻不停转动,工人与工人之间的间隔并不大,但是即便大喊也听不到对方的声音,想说话只能凑到耳根喊,不过这里的监工很凶,进去要经过一道铁网大门,不到下班时间,那道大门是不会打开的,女工们之间谁要是干活慢了,或者偷懒了轻则是一顿拳打脚踢,重则橡胶棍便会轮上来。
沐清已经看到好几个女工挨打了。
初入工厂,她只是学徒工,在一位老练的女工带领下完成工作,一天只有三角钱,不够买一两面粉,不过听说成为正式工后会涨到五角,一个月就能得十五元,这样的话,省着点花就能租一间像李沛泽那样的卧室了,沐清憧憬着未来的独立生活。
两名小伙伴都在努力的工作着,大家的独立个性都那么强,绍雨玲反倒惆怅了,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也干不了的人,出去找工作吧,年纪太小,人家只给童工的价格,一天的工作下来还不够吃一顿饭的,何况那种辛苦……
她有时想狠狠心去尝一下那种苦,可是人没逼到一定地步,谁对自己狠得下来心?
舅舅那边虽然支持她参与革命工作,可是上海这么乱,大人们的事都搞不来,哪有心思想起她这个小孩子?
自从搬出来后,父亲虽然隔三差五让人送东西,但是也不见人影,大段的时间都是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渡过的,唯有每日黄昏,李沛泽和沐清下班的时候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这段时间里可以听他们讲今天的见闻,还能聚在一起享用热乎乎的饭菜,家里的饭菜多得吃不完,她当然乐得好朋友一起来分享,沐清总是最后一个回来的,每次等她吃饭都是夕阳西下,绍雨玲与李沛泽也不等她,先动手把饭菜做了,两人一起烧饭、做菜,活像一对小夫妻。
“雨玲,我觉得这个饭比咱们在学校吃的要好。”沐清下了班吃上一碗热饭,感慨道。
“岂止是学校,就是绍公馆的大厨也比不了。”李沛泽打趣道。
“你怎么知道?”沐清问。
“是雨玲自己说的。”李沛泽指着绍雨玲说。
“叫得可真亲热。”沐清调笑着说。
绍雨玲被逗得满脸通红,还口道:“沐清呀,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咯咯咯……”
小院子里响起了一片银铃般的笑声。
李沛泽是在一家洋行找了个算账的活儿,他算盘打得好,在家的时候就常帮父亲算账,洋行的中方大班很是器重他,还没到月底就奖励给他四块钱,他拿这钱买了肉,所以这两日小院儿里总是飘着肉香。
天黑了,小院儿里点着一盏电灯,三人围坐在一起畅谈未来,看着两个小伙伴都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样子,绍雨玲又闷闷不乐了。
“雨玲,你怎么啦?”李沛泽看出了问题。
绍雨玲拄着下巴,无精打采道:“你们都那么努力,只有我什么都做不来。”
“怎么会?你还小嘛,再过几年肯定能找到适合你的工作。”李沛泽鼓励道。
“那还要等多久啊。”绍雨玲拉长了声音道。
沐清放下手里的水杯,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要是想工作,为什么不去求张校长?”
“舅舅?”绍雨玲瞪大了眼睛。
“对啊,我今天下班看到他在印刷厂,好像还是个什么负责人员。”沐清说。
“去印刷厂能干什么?”绍雨玲懵懂地问。
“排版呀,校对呀,这些活儿你都能做呀,何况你现在工作只是为了经验,又不是为了钱。”沐清说。
李沛泽思索了一会儿,点头叫好:“好呀,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你是真可以去求校长的。”
“好吧。”绍雨玲低下头,对上班这件事她真的是信心不足,勉强答应一试。
新安印刷厂只是一间小厂子,有那么一台圆盘印刷机和一台方箱印刷机,还未进门便闻到一股墨香,钻进低矮的厂门,只听见里面的机器声隆隆作响。
这样一间小印刷厂产能有限,平时只能接一些小单子,偶尔大报社的号外不够印,也会来这里加印,生意勉强维持。
绍雨玲怎么也无法把舅舅和这样一间小印刷厂联系在一起,舅舅住得很远,又没有电话,自从离开家与沐清住在一起,她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舅舅的消息了,偶然从沐清口中得知舅舅在印刷厂做负责人,她也是很诧异。
“你找谁啊?”印刷厂的几名工人各自忙碌着,一位戴着圆边眼镜的老者弯着腰向绍雨玲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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