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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话就跟甜薯一般有效力。
“现在我已完全好了,爸。”
他们上了马,继续前进。朝雾越来越稀薄,终于消散了。十一月的空气是凉爽的,阳光像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他们的肩膀。黑橡树的叶子红似火焰,丛莽橡树在闪闪发光,野香兰那紫花的芳香飘浮在路上。好几只丛莽樫鸟飞过路去。它们纯蓝的翅膀,裘弟认为比蓝鸟更美丽,因为后者的蓝色太暗了。那放在他身后凯撒屁股上周岁小熊的强烈气味,马的汗酸臭,马鞍的强烈气味,野香兰花的芳香以及他胸臆间经久不散的甜薯味混和在一起,使他感到很愉快。他想他到家后,有许许多多事情可以告诉小旗。跟小旗说话最使他惬意的一点,就是他可以说他想象中的一切而不必努力用话语表达出来。他喜欢和他爸爸谈话,可是他不能找出适当的话来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每当他想说出他想好的一件事,还在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话时,那意思却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这就像他想努力去打一些栖在树上的鸽子:他看见了它们,并把枪装上弹药,爬近它们,可是正当他想扣枪机时,它们却轰的一下子飞走了。
跟小旗在一起,他只要说上一句;“那边来了狼群,向水潭边偷偷地溜过来。”他坐在那儿就可以看到整个事件一幕幕的情景,而且还能重新感受到当时那种兴奋、恐惧和狂喜的心情。小旗会用鼻子来碰他,用它那温柔的水汪汪的眼睛注视他,而他也就会觉得它是了解他的。
马儿惊跳一下,他清醒过来。他们已走上了穿过硬木林通向裘尼泊溪去的那条西班牙人的古道。溪水恢复了平时的水量。洪水遗留的渣滓垃圾,厚厚地堆积在两岸。又蓝又清澈的溪水从一个深不可测的凹穴里潺潺涌出。一株倒下来的大树,横梗在溪水中。他们将凯撒拴在一株木兰树上,然后沿溪侦察鳄鱼的踪迹。鳄鱼一条也看不见。一条几乎是养驯了的老鳄鱼住在这儿已很久了,它几乎隔年就会养出一群小鳄鱼。当人们喊着它把食物投给它吃时,它就会游到岸边来。现在它大约在它的洞穴里和它那些周岁的小鳄鱼待在一起。因为它是这么驯良,又在这儿居住得这么久,从来没有人去惊扰过它。但贝尼很替它担心,总有一天一个陌生人发现它容易猎获而把它杀死。他们沿着溪岸走下去。一只船桅鸟飞了起来。
贝尼向后一伸手,阻住了裘弟。对岸有一个新的鳄鱼滚坑,那儿的泥土在鳄鱼坚硬的躯体液压之下已变得结实而又光滑。贝尼在一丛悬铃木后面趴下来。裘弟也跟着在他后面趴下。贝尼把他的枪重新装上弹药。在迅急奔流着的溪水中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像一段木头似的东西半浮在水面,在它的一端突出了两个小肿块。原来那木头是条八尺长的鳄鱼,而肿块就是它那对生有厚眼睑的眼睛。它又沉入溪水,然后清楚地浮起来,在溪岸边挺起了它的前半身。它缓缓地爬向滚坑,用它的短脚一起一落地托着它那巨大的躯体,然后用尾巴击打几下就静静地卧了下来。贝尼瞄准了它,那要比裘弟看到他瞄准熊和鹿时还要小心。他发射了。那条长尾巴狂野地乱摆乱打,它的躯体却立刻沉没在泥浆中。贝尼领着裘弟向上游跑去,绕过了小溪的源头,又向下跑到对岸那个泥坑边。那宽阔的扁平的双颚正在机械地一张一闭。贝尼用一只手捏住它的双颚,用另一只手拉住它的一只前脚。狗儿们兴奋地吠叫着。裘弟也抓住了鳄鱼,他们一起把它拉到结实的干地上。贝尼站起来,用袖子揩揩前额。
“拖上短短的一段路还算是轻松的呐。”他说。
他们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俯下身子干活:把尾巴肉一条条地割下来,以便熏了作为打猎时喂狗用的方便口粮。贝尼把皮翻了过来,把一层层的脂肪也割下来。
“在洪水中喂肥的那些野东西里,就有鳄鱼。”他说。
裘弟拿着刀蹲在那儿。
“大概还有噬鱼蛇和乌龟。”他说。
“鸟儿也是这样,”贝尼说。“除了火鸡,所有的鸟儿都喂肥了。唯独飞鸟没有遭到这次灾难。”
裘弟想着这事情的奇特之处。水里和空中的生物都侥幸地活了命。只有以陆地为家的生物毁灭了,它们落入了水和风这两种陌生元素构成的陷阱。这是那些扰乱他头脑的念头之一,而且永远无法表达出来,使他爸爸能像他那样去理解。可是,这一念头只是像残存的朝雾那么掠过他的脑海,于是他又动手去割鳄鱼的脂肪了。
狗儿们没有被鳄鱼肉所引诱,因为这就像青蛙或者以食鱼为生的大鷭和野鸭的肉一样不合它们的口味。可是,那像淡红色小牛肉一般的鳄鱼尾巴肉熏过后,它的异味就会消失。当狗没有其它更好的肉可吃时,也就愿意吃它了。贝尼把鞍袋里的点心掏空了,把一条条的鳄尾肉和脂肪放进去。他看着那包点心。
“现在你能吃东西吗,孩子?”
“我几乎任何时候都能吃。”
“那末让我们来吃光它。”
他们在奔流的溪水里洗干净手,又到小溪的源头那儿去找饮水。他们在源泉边俯伏下来,痛饮了一番。然后,他们打开点心包,把食物均分为两份。贝尼留下一块夹满山楂酱的烙饼和一方块木薯布丁,裘弟感激地接了过来。贝尼瞧着他渐渐鼓起来的肚子。
“我不明白你把这许多东西都塞到哪儿去了,可是我很高兴,我能搞到这么些东西给你吃。当我是孩子时,我的兄弟有一大群,我的肚子常常是干瘪的。”
他们舒适地仰天躺下。裘弟向上注视着他头顶上方的木兰树。那密密层层的树叶背面,就像是曾经属于他妈妈的老奶奶所有的那把铜壶的颜色。树上的红色球果已经绽裂,把种子撒了下来。裘弟搜集了一大把,懒懒散散地把它们撒在自己的胸脯上面。贝尼懒洋洋地站起来,把食物碎屑喂了狗,又牵着凯撒到溪边去饮水。接着,他们上了马,向北回到巴克斯特岛地去。
在甜水泉的西面,裘利亚嗅到了一道兽迹。贝尼弯下腰来察看它。
“它嗅到了一只刚过去的公鹿的新鲜足迹。”他说。“我想让它追踪过去。”
裘利亚的尾巴不断地摇动,鼻子紧贴着地面,迅速地向前推进。它把鼻子抬得高高的,然后光是嗅着风送来的气味,开始用轻捷的步伐快跑。
“那公鹿一定比我们先在这儿向右转,”贝尼说。
那足迹在路上延长了几百码远,然后向右拐了弯。裘利亚轻声尖叫着。
贝尼说:“现在它就在近旁。我敢打赌,它一定躺在茂密的树丛中。”
他跟着狗,催马跑进密林。裘利亚高声尖叫指示着猎物。一只公鹿支着膝盖站了起来。那只公鹿的杈角已经长成了。它不但不吃惊地逃走,反而低下头挺着角来抵狗。抵抗的理由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在它后面,有一只母鹿抬起了它那没有杈角的平滑的头。由于洪水的阻碍,鹿的交配期推迟了。那公鹿正在求爱,而且准备跟别的公鹿角斗。贝尼像他往常看到特异事物时那样,惊异地收住了枪。老裘利亚和列泼也跟他一样惊奇。它们遇到熊、豹和野猫是无畏的,可是在这儿,却碰上了它们原先以为一定会逃跑的猎物的抵抗。它们退缩了。那公鹿用前蹄像公牛似的刨着土,摇动着它的杈角。裘利亚竭尽机智,企图去咬住它的咽喉,却被它用角一抵,扔到矮树丛里去了。裘弟见那母鹿盘旋了一阵子,然后像闪电般地逃走了。裘利亚并未受伤,它回来后又准备行动。列泼在攻打公鹿的后方。那公鹿又对它攻了一下,然后在猎狗的逼迫下站定了,低着头,挺着杈角。
贝尼说:“抱歉了,老家伙!”接着就放了一枪。
那公鹿倒下去,蹄子踢了几下,就躺着不动了。裘利亚提高了它那猎犬的嗓门,发出一阵胜利的狂吠。
贝尼说:“现在我可真恨这么干。”
那公鹿又雄壮又美丽,被橡实和矮棕榈的浆果喂得很肥。虽然它那夏季红毛已失却光泽,现在却换上了一身像西班牙苔藓或者像寄生在树干北面的地衣那样的灰色冬毛。
“再往后一个月,”贝尼说。“因为在整个丛莽中奔跑求偶的结果,它就要瘦了,肉也会变得粗粝不堪。”
他满面春风地站在那儿。
“今儿我们的运气不是很好吗,孩子?今儿不是我们最走运的一天吗?”
他们剥着鹿皮。
贝尼说:“我不相信老凯撒能驮得动我们获得的一切。”
“我步行,爸,那公鹿比我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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