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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瑜素来性格坚韧要强,若非如此,早就被内心与权术的矛盾折磨疯了。可就是这样一个自小坚毅的孩子,此刻委屈的连眼泪都掉下来了。肖道远纵横官场这么多年,心思何等深沉,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看来这两个孩子的感情,不似自己想得这般完全心无芥蒂。
眼见着长子委屈难过,肖道远心中又急又气,本想像对待老三那样,骂一句让他收声,可转念一想,自己素来不拘小节,肖氏长房一支各个随性自在,唯独这个长子,自小跟着郁弘毅,被教的进退皆坚守礼仪,恪守着不喜不怒的君子之风。自己开口吓他容易,想让他再这般真情流露就难了。当爹的思虑再三,温声哄着,连称谓都换了。
“瑜儿不委屈了,跟爹说,到底怎么了?”
无人关怀时,再多的委屈,咽到肚子里,也就忍下了。如今被父亲一问,肖瑜的眼泪如决堤一般,哭求着,“爹,别问了……”
“是黎晗那个小兔崽子负了你?东境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野小子,仗着祖上对社稷有功,竟然敢欺负我儿子!真反了他了!”一见肖瑜泪如雨下,肖道远登时炸了,一下子甩开肖瑜的手,站起来就要往屋外走。
“没有!不是这样的!父亲息怒!”一见父亲动了真怒,要去找人算账,肖瑜赶忙从床上下来,想要把人拦住,却因膝上刺痛,一个站立不稳,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刚好扑在了肖道远脚边。
“你又作什么!”肖道远虽然嘴上骂得凶,看到长子狼狈的模样心中狠狠一疼,停下脚步,回身把人搀了起来,嗔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正德把这些都教到狗肚子里了?”
肖瑜知道此刻再不坦言,由着父亲自己琢磨,父亲爱子心切,怕是会出大事,赶忙拿衣袖一抹眼泪,将情绪压制下去,抽噎着将他与黎晗的事,以及黎晗的态度娓娓道来。
肖道远眼见着肖瑜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虽然知道黎晗待肖瑜极好,仍恨恨道:
“寻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结亲,对前途有所助益?呵!我肖家难道还不够他肖想的?一个不入流的小世家,仗着有个爵位就不知道姓什么了!肖家还有个宁国公的爵位呢!跟黎氏这亲,老子还非结不可了!”
“爹,成瑾也不是这个意思……”肖瑜显然不想让父亲将矛盾放大。一提爵位,肖瑜更蔫了,如今肖家的宁国公是他祖父,为人严肃刻板,“而且,祖父那边,怕是不会同意。”
肖道远横他一眼,“现下肖家,是你爹当家,你怕个屁!”
肖瑜心道,您若真能跟祖父较劲,当初又何必从宁国公府搬出来,还是在今上赐下相府当日就搬了。不过肖瑜心底感激,若非父亲不肯受家族拘束,哪有他们三个兄弟这些年的好日子,怕是一个个都跟宁国公府那群堂兄弟一般,有点风吹草动就噤若寒蝉。
肖道远又连哄带劝半晌,肖瑜情绪总算稳定下来。
不多时,肖平请了大夫来为肖瑜医膝盖。肖瑜不忍父亲看了自己的膝盖难过,好说歹说将人劝了回去,这才让大夫医治。
穆诚
翌日,肖道远专门去堂部调阅了肖瑜的告假的文,一看只有五天,又联想到昨日肖平送走大夫后来报的情况,知道肖瑜的腿不是休息个两日能缓过来的,琢磨了一下,又为肖瑜请了一个月的假。
东府众人皆知肖相做事不拘一格,肖瑜闵州差事办得漂亮,兼又为北境筹了粮,还受了伤,虽然一个月的假着实有些久,但也无人敢置喙。
午后,肖瑜用过午膳,刚准备歇晌,相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袭金线绲边的紫色长衫,头戴一顶帷帽,并未走正门,寻了无人的偏门进了相府,直接奔着肖瑜的曲径通幽阁去了。
等人来到肖瑜的内室时,肖瑜正依靠在床头看南华经,身上搭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几日不见,怎么搞得这么憔悴?”来人一进屋,肖瑜苍白的面色先闯入眼帘。
肖瑜问声抬头,待看清是谁,面上立马挂上笑意,来人正是当朝太子穆诚。肖瑜掀开毯子,起身行礼,却因膝上无力,站立不稳差点摔了,被穆诚一把扶住。
“你且歇着,这里又没外人。”穆诚把人搀回床上,自己就势在床边坐下。
肖瑜幼时给穆诚当伴读,因着聪慧好学,秀出班行,时常被心生嫉妒的同窗作弄,只有穆诚宽厚不妒,还时常护着他,两人因此结下深厚情谊,后来肖瑜拜入郁弘毅门下,更有了师兄弟的情分。穆诚是除黎晗之外,肖瑜鲜有的亲近的同龄之人,如今膝伤未愈,肖瑜也不再逞强,自然地躺回床上,“殿下怎么来了?”
“早上主持朝会,见到了本来应该在城郊皇家园林伴驾的肖相,本就诧异,后来东府差人来报,肖相说你身体有恙,为你告假一月,孤不放心,来瞧瞧你。”穆诚说完,仔细打量着肖瑜,见他人虽然憔悴些,但精气神还好,放下心来,“若素你伤哪儿了?给孤瞧瞧!眼睛怎么还肿了?”
膝上的伤虽说没什么瞧不得的,但肖瑜脸皮薄,昨日悲从中来,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在亲爹面前失了态,本就尴尬至极,如今又被问到脸上,肖瑜窘得脸发烫。肖瑜好歹见惯了大风大浪,心思一转便有了说辞,“在闵州的旧伤复发了,昨夜折腾了一宿,没歇好,不碍事。”
穆诚见他一脸疲态,虽心下狐疑,却不忍再相逼,“原来是闵州旧伤,到底怎么伤的,快跟孤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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