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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安和虽然不幸早逝,但他的功名是毫不含糊的,他没辜负他母亲殷切的一片心。
这些过往珠华听的时候没有多想,毕竟她穿来时,别说叶老太爷叶老太太了,连叶父叶母都不在了,最直系的长辈亲戚全部故去,她再想那么多又有什么必要?反正不可能来拆穿她了。
没想到,拆不拆的是不必多虑,却在多年后来了认亲的。
“没事。”想了一圈后,珠华很镇定,“祖父祖母已逝是再无疑问的,这些人要么是骗子,要么就是不知远到哪里去的远亲。”
假如叶家还有近亲的话,她在张家住了五六年之久,便是她不问,以此时亲眷的重要性,张推官也不可能一句都不提起。
“就算是远亲,前面连个‘堂’字都不知道加不加得上呢,也好意思没进门就摆架子训人,”珠华说着冷笑,“小荷,去把这个脸大的‘祖母’请进来,好好说一说,她这个称呼,该从哪里叙起。”
她到此时都还并不生气,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门外的三人很快被带来了。
老妇人还在轻微地打着颤,一路嘴里愤怒地咒骂着什么,到进来时,望见珠华方停了下来,一时呆住。
叶明光也生得好,但他总是男孩子,又还未成长,而珠华端坐炕上,容色照人令人不敢逼视中,又因她有孕而自然生出一股温柔态度,让人望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神。
这种又觉形秽不敢看而又忍不住要一直看的复杂情绪在老妇人的目光中存留了一会,旋即好像醒过神来般,悉数化成了痛苦的厌憎——她的后代孩儿怎能生出这副殊色!她比她差在哪里?!
小荷给搬了座,然后就不动了,老妇人在椅上坐了片刻,见她毫无去捧茶奉来的意思,忍不住盯着珠华,道:“你家里的奴婢都是这么没规矩吗?竟连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知晓。”
珠华懒洋洋抬眼:“老太太说错了,我的丫头不是没规矩,而是太有了,这待客之道,是跟着客人来的,对什么样的客人,就有什么样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老妇人冻得青白的脸孔一时涨红,她以为见了正主该对她客气些了,就算她来得突然,一时还不确定她的身份,但她已经报出了祖母的名号,无论如何,也该慎重地问过再说,不该和丫头一般妄为吧?
“你——真是一家上下都没调教!不过,”老妇人想一想,又心气平了下来,居然还笑了笑,“你们父母都死得早,没人教,寄人篱下野生野长的,怪不得如此了。”
叶明光憋不住了要说话,珠华拉了他一把,扬眉道:“这话说得原不错,老太太这么说我,想必您年轻时父母双全,怪不得您的调教格外好呢——上下嘴皮一碰,就跑到陌生人家里当祖母来了,您家里的长辈,莫非也都是这么来的?不然怎么教了您这么一笔好买卖呢!”
小荷“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妇人这回连脖子都气粗了,她身后的中年妇人见不是事,才一进门,连个名姓都没报上,两边就顶成了这样,下面的话还如何好说,她知道她这婆母家败后性情大变,说一不二,容不得人对她有一点忤逆,指望她软和下来是不可能的,只能抢在她之前,软声细语地开口道:“大奶奶,你别误会,我们不是无故说这个话,其中确有缘故。大奶奶不认得我们,我先介绍一下罢,我夫家姓孟,是原忠安伯府家,这是我婆母。”
忠安伯府?
很耳熟啊,不就是那个唯一撞到皇帝枪口上让抄了的人家么!
这样人家和她简直八竿子打不着,能攀得上什么亲?珠华很觉荒诞,瞄一眼那老妇人——也就是蔡老夫人,这老妇人每一开口都好似蕴含着几欲化成实质的怨气,该不是家被抄了,子孙离散,伤心过头失心疯了吧?
不过现在说话的中年妇人似乎看上去又很正常,珠华一时不语,示意小荷给她递了杯茶,然后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中年妇人接了茶,温柔地笑道:“上一辈的事,只怕你不太知晓,我们也是才弄了明白,你听我说——”
她就说起来,事情要追溯到好几十年前了。
有时候,历史会惊人地相似,那时是先帝刚登基时,一般的新皇上任三把火,他根基比如今的皇帝稳,这把火烧得也旺,连着烧掉了京里三四家伯候公府,忠安伯府那时躲过了一劫,但当时的长房长媳的娘家却没躲过去,除了出嫁女和未成年的子孙外,余下的一大家子发配的发配,官卖的官卖,不堪受辱的女眷们自尽了一大批,最终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长房长媳作为出嫁女,本是无碍的,但娘家遭此祸端,略有些良心的都不能坐视,她便私下拿着嫁妆把两个判为官卖还活着的嫂子赎买了下来,把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的几个小侄儿侄女们接到一起,偷偷安置到一处房子里。
照理说这是人之常情,若是平常贴补娘家,夫家看不过去也罢了,生死关头,拉一把有什么呢?但忠安伯府当时被先帝的屠刀吓昏了头,不敢和被抄的人家扯上一点儿关系,发现了长媳做的手脚之后,直接以忤逆公婆为名,一纸休书把她休了出去。
长媳娘家已败,没人可以给她出头,只能下堂而去,找着了姑嫂住的地方,暂时安顿了下来。
日子起初过得还算凑合,长媳走时也带了一些傍身的东西,但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长媳生出一些症状,腰酸欲呕,到街上找大夫一看,却是诊出了喜脉。
这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未被休弃时,也许景况将有不同,但此时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忠安伯府世子已经在准备迎娶伯府夫人的娘家侄女,听说日子都定好了。
长媳的大嫂去打听了回来后,唉声叹气不已,二嫂却心有不甘,还想要去伯府问一问世子,说不准能有转机呢,长媳并不情愿,在阻止无效后,于前一天夜里悄悄走了。
两个嫂子起初还不知道长媳竟是一去无踪,以为她自己去找世子了,等了两天一点音信都没有,坐不住了,去伯府找人,长媳没去伯府,伯府自然不肯承认,两个嫂子横竖已经不是旧日贵妇了,没多少脸面的顾忌,气急大闹了一通——长媳走后有孕的事就是在这时吵嚷出来的,这件事距离现在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两个嫂子没有成男支持,后来过得很不好,很快故去了,但听见的人不少,如果需要的话,旁的人证还是可以找出两三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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