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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在这里？”妈妈瘦得见骨的手掌死死抓住我的手臂，语气里除了惊讶还有怀疑。

家和校的距离不到一公里，不过一个小时车程，但是我们却几乎一年不见。一家人，见面却如临大敌，步步惊心，互相戒备猜疑，彼此都无法跟对方说心里话。

换做四年前，我根本没办法想象现在的日，根本不会相信性格泼辣的妈妈也会有皱眉的一天。妈妈在家里向来是标杆人物，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也没有她觉得困难的时候。她一直是风风火火，即使偶尔训斥我和李晟真也不会皱起她的眉头。

我走神怔了怔，半响，走远的精神终于回归，僵硬的脸才硬扯出一抹假笑，另一只手搭上妈妈抓紧我的手，抬高一个音调说：“来找你啊。我刚回来，晟真跟我说你在这里，我就直接来找你一起回家。”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有没有跟上，我不知道我的语气够不够自然，我很努力表现出一个孝顺儿的关心。可妈妈的表情还是刚才绷紧的样，缠在一起的眉头并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我们互握的手一直在发抖，不知道是她惊讶的发抖还是我害怕的发抖。

“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不是说参加社会调查实践回不来？”妈妈好像比从前矮了，以前她还能到我耳边，掐着我耳朵骂。现在才勉强到我肩，只能抓住我的手。

“活动很顺利，今天刚完成，就赶着回来。药拿了吗？要不要我去？”我往回收了收被抓住的手臂，但是妈妈丝毫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

“不用，已经办好了。我们回家吧。”妈妈不由分说拖着我走，好像这医院里藏着怪物，会突然跑出来把我抓走。

刚进家门，我以为我走错屋了。不管是阳台还是客厅，都找不到任何从前的痕迹。

妈妈很喜欢养花，阳台一直是她的乐园，种满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有些我都叫不出名字。我喜欢茉莉花也是受妈妈影响，因为茉莉花也是妈妈最爱。可是现在，连花盆都没有，阳台空荡荡的，即使是这样的炎夏，也有种深秋的肃清。

以前客厅挂着我十岁时候拍的全家福，那是爸爸给妈妈补的婚纱照，电视机旁放了很多我和李晟真的照片，几乎都是我们还穿开裆裤时候的照片。现在的客厅，米色沙发换成了黑色檀木椅，电视机的位置变成了供奉神位，所有照片都找不到影，只剩下墙上方框的痕迹。

我站在客厅中央愣了好一会儿，李晟真才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我的时候也惊了一下。妈妈一直在边上看着，我一边笑呵呵地凑过去一边跟他使眼色，“哎呀，刚跟我讲完电话又睡着了啊……哈哈哈……”

我推着他倒回房间，锁上门，如释重负地长舒了口气，看不到妈妈的眼神才觉得呼吸顺畅点。不顾李晟真鄙夷的眼光，直挺挺地摊到他床上。这家伙从小就有很奇怪的癖好，不准别人碰他的床，类似洁癖症，但又不完全，因为他自己经常不洗澡就钻被窝。

他用脚踹了踹我，我无力地翻个白眼，毛毛虫般团着被往边上挪一挪。他鼻哼了一声，贴着我躺了下来，拉上被一起盖住我俩。

“你又搞什么飞机？回来找死！”他压低了音量，可是怒气一点都没减弱。

“意外意外……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看着透过被的光亮，眼睛晃得有点找不到焦距。李晟真被窝的味道还是家里用了十几年那款沐浴露的味道，清香温馨家的感觉。

“他呢？一起回来？”李晟真又把声音压低了点，身体贴得我更近，比起关心我，他更像是个八卦的小婊砸。

“嗯……他在医院……”鼻贴着被单，每吸一口气，精神和力气好像被清香一点点勾走，打架了。

“那你打算今晚就走吗？”

“啊，我还没跟他说我回家了！”我猛地打起精神，连忙掏出手机给曹圭贤发信息，告诉他我回家了，让他等我信息再联系。

李晟真见我发信息，又鄙夷地哼了一声，推了推我，“我警告你，妈妈最近身体很不好，受不得刺激，你可别做出什么破坏家庭的事，不对，你已经做了，那你记得别让人抓到。”

“妈妈身体不好你还不陪着去，也不告诉我……”

“她没跟我说今天要去复诊，唉，告诉你又怎样，你会回来瞧瞧？”

“额……”

“算了吧，你那死脑筋，唉……”

吵着吵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就一起睡着了，可能是我最近精神紧绷，躺在李晟真身边终于能让我放松些。就这么两个人抱成团一直睡到晚饭时间，爸爸敲破门我才被李晟真的脚臭醒。

迷迷糊糊和李晟真互相撑着走出房间，爸爸一人敲了一个爆栗，我们立刻痛得呱呱叫捂着头蹲在原地。

“晟敏啊，你坐车回来一身灰，先去洗个澡吧。”妈妈拿着我以前的睡衣站在离我们几步之的地方。跟以前一样，每次爸爸狐假虎威的时候，妈妈都会在一边看我和李晟真笑话。

我一时也忘了之前的尴尬，忙赔笑着接过衣服，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掏空放在茶几上，其实也就钥匙钱包手机。本不打算回来待久，衣服也只带了一套，全在曹圭贤的包里。

洗完热水澡，还有妈妈的爱心老火汤，一扫疲惫，整个人都清爽不少。可能久没有一家团聚，两杯下肚，爸爸又开始讲他参军时候的光荣历史，我和李晟真早就对这段历史倒背如流。刚和李晟真在桌下打闹几下，嬉笑在脸上还没褪尽，抬头便对上妈妈无神的目光。

“妈妈？！”我在妈妈面前挥挥手，她怔了怔，眼里的焦距终于落在我手上。

“妈妈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担心地问，妈妈的脸色有点苍白，刚夹菜的时候也夹漏了几次，心不在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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