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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凡程刮了刮绍雨玲的鼻子说:“你应该劝劝你爸爸暂时离开上海,等过了风头再回来。”
张凡程的话看似对绍雨玲说,实则是对绍玉堂的规劝。
“我不离开,上海是我的大本营,离开上海我就是无根之萍,到了别人的地盘儿上,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绍玉堂的话前半段还算文雅一些,后半段则完全是江湖俚语了,搞得张凡程哭笑不得,这么多年劝其读书,看来效果不显嘛。
对绍玉堂的固执,张凡程是有心理准备的,他不打算苦劝,自己这个妹夫做了多年的上海滩大亨,保命的警觉性还是有的,如果他说没事,那多半问题不大。
还在成长中的绍雨玲面对父亲和舅舅角色的转换,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家突然成了一家子革命党(当然还不包括自己),如果栾少学知道,会不会急吼吼地心向往之呢?
想到栾少学,她终于合盘托出回上海的目的。
“哦。”
听了绍雨玲的叙述,绍玉堂和张凡程均不置可否,民国虽然规定了一夫一妻制,但基本没几个人遵守,台面上的解释是,一个女人自愿跟着有权有势者,难道民国还要派出士兵强行拆散?私下里却演变成有权势者强娶姨太太。
似沐清这种得罪了军阀而惨遭强娶的事,在一些道学者看来还算“文明”的,在更多人的印象里,军阀嘛,自然要杀人不眨眼,只是娶你当老婆这种事还真算不得有多“残忍”。
“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绍雨玲急得直跺脚。
自去年七月开始,北伐军占领长沙,吴大帅手下的大小军阀不是溃散就是倒戈,局势虽然好转了,但是北伐军也不会认真去管人家讨小老婆这种事,太煞风景。
“除非……把她们接到上海……”绍玉堂还是心疼女儿的,之前因为忙碌起义这件大事,一直没来得及照顾女儿的感情,如今他倒愿意想想办法。
“可是那人用沐清的弟弟做要挟。”绍雨玲几近绝望了。
北伐军都不管的事,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绍玉堂虽然心疼,不过他还有很多事不明白,自然要请教这位组织上派来的联络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北伐军为什么没攻上海?其他几路工人纠察队在干什么?为什么只有我南市响了枪?”
一连串的疑问从昨晚憋到现在,绍玉堂以从未有过的恶劣态度针锋相对地质问。
张凡程垂下眼皮,叹着气道:“有人背叛了革命。”
北伐军中的右翼势力极力反对支援工人纠察队的武装起义,他们声言,绝不给C.P做嫁衣,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军阀和**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绝不能让红十月事件在上海上演!”
张凡程模拟着敌人口吻说道,说完他第一次不敢直视绍玉堂的眼睛,这样一次大行动,损失是巨大的,组织派他来纯粹是看中了绍玉堂对他的敬重,若换了个人只怕绍玉堂头脑发昏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若是擦枪走火事得其反,有违组织的初衷。
哪想到,绍玉堂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地说道:“人嘛,到处都是!只要有钱有家伙,要多少招多少。”
“……”
“……”
上海的街头下着蒙蒙细雨,这个时节湿冷难耐,南市低矮的棚户区本就坑洼泥泞,在这样的天气里更是雪上加霜,即便如此大量的难民仍然涌入这个贫民集中的华界区域,至少这里还有可能找到工作,还能吃上一口不香甜,但饿不死人的饭食。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蜷缩着蹲在低矮的屋檐下,她脚上的鞋子已不知道踢到哪里去了,一双赤脚又红又肿,凌乱的学生头脏兮兮的,衣衫也破着洞,眼见就要衣不遮体了。
少女抬着眼,近乎绝望的看着阴霾的天空,她是拼了命才逃到上海的,可是上海这么大,哪里才能找到想找的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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