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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头被郭百户带进去驯象所,倒是兴奋不已。只因这大象,对于生长在绩溪的王掌柜来说,真的见所未见,这种异兽,在这个年头,寻常人哪里有机会见得到的?郭百户叫了个军士带他去看到大象,让他觉得这长途跋涉的苦难都值得了。
“郭叔,带他入内来,是不是不太好?”霍长觉低声向郭百户问道。
“他能把大象偷一头走?还是弄死一头大象?那能有个屁事?”郭百户却是毫不为意,招呼着驯象所的军士,教他们张罗了桌椅,把从街上买来的肉菜装了碟,又叫人去边上菜地偷了几丛青菜回来,炒做一碟也端上来。
然后郭百户就招呼霍长觉:“把酒倒上,咱们先慢慢喝。”
说是喝酒,他却又让下头军士,去把王大头寻回来,又把那封信重新打开了看。
王大头回来的时候,郭百户和霍长觉已经喝了三杯,但那信仍在看着。
“这信里,胡秀才说是此中来去,尽可问你,你就跟我们说说,从霍大郎离开绩溪之后,胡秀才带你做了甚么事。”郭百户夹了一筷子切成丝的猪耳朵,沾了混着蒜泥的醋,扔进嘴里大嚼起来,“别看着菜,也别馋酒,说得不对,就把你推进去,喂了方才你看得高兴的大象!”
王大头吓得一哆嗦,连忙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连如何跟李大善人借的马车,如何到了鱼梁坝街等等,事无巨细,都一一说了出来。
郭百户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听到胡宗宪去那咸鱼铺,给王大头的安排时,郭百户却就转头向霍长觉问道:“这胡秀才记得说祖上也是锦衣卫的?当真是一把绣春刀啊!可惜你这王大头是个废物!那家咸鱼铺,定然是当时易主没多久的!”
“而且胡秀才早就料到这一点,才准备了另一块玉佩!那咸鱼铺,他绝对不是随便找一间进去,而是招牌上或是店的门脸上,有什么花纹,跟那柳卫给他的玉佩一样,他才会进去的。我怎么知道?老子之前可是镇抚司堂堂的试百户好吗?”
郭百户喝了些酒,说起话起,却就有些锋芒了:“胡秀才这把绣春刀,锋芒甚是过人!若我是他,想来做不到如此,但他做在前面,你说出来,我要还想不明白,那我便跟你王大头一样,是个废人了!”
听着这话,王大头是不敢反驳的,只是又着重说了,胡宗宪如何让他练习倭话那一节,以突出自己并不是废人,是个有用处的。
谁知他刚提了两次,胡宗宪让他练习倭语,郭百户却就笑了起来:“来哉!这是有伏笔的,此子可惜能读书,若是不能读书,进来锦衣卫,只怕什么案子都难不倒他。不单机谋百出,更妙是胆大包天!”
当王大头说到胡宗宪让他上京求援时,郭百户笑得象着老狐狸,用力地拍着霍长觉的后背:“你娘的!你娘的!你这兄弟,是个有本事的!有本事啊,搞不好,他真的能帮我们,离开这鬼地方!”
“这胆子,真他娘比天大啊!狗屁,那罗石头有个屁的杀身之祸?他连罗秀才都诓了,他就是要把罗石头诈过来,为他卖命!哈哈哈,妙啊,以为自己必死的罗石头,死死捉住胡秀才这条救命的稻草,如果有杀手要向胡秀才刺杀,那罗石头命也不要,也要保住胡秀才啊!”郭百户不住感叹,一边喝酒,一边击节。
“不对,他把罗石头诓过来,不应该是为了防那源家客栈的杀手的,他应该有其他的用处。这么听着,不论是源家,还是那咸鱼铺,两边的势力,胡秀才都稳稳地拿捏住了啊。”郭百户在不停地推敲,中间王大头插嘴说了一句什么,郭百户可没有胡宗宪的好脾气,一巴掌就抽过去,王大头只好委屈地闭嘴。
霍长觉看着不忍,起身带王大头下去梳洗换换衣服,结果他找了身形相近的同僚,讨了一身旧衣服给王大头,准备把王大头的乞丐装扔掉时,却意外发现极为沉手,翻开那酸臭的衣件,却拎出一个钱袋来,掂了掂霍长觉冲着在井边冲洗的王大头:“王掌柜,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怕得有三四斤重?”
“哪有三四斤?十九两六钱!”王大头随口答了一句,马上发现不对,也不顾在冲洗,脱得赤条条,冲过来从霍长觉手里抢过钱袋,“霍大兄你有什么怪癖?你喜欢看男人洗澡么?你去喝你的酒,我马上就来!”
也亏得是霍长觉,听他这么说,笑了笑就自行走了,王大头方才松了口头,要知道这一路上,把铜钱换成碎银,一路节省着蹭车蹭船蹭饭,那可多不容易才留下这十九两六钱的,不穿一身乞丐装,只怕走不到百里,就让人抢了去吧?
等王大头换好衣服,回到酒桌边上,郭百户却已推敲完了,正在对霍长觉说道:“不用,我要离京,不太可能的,除胡秀才说的这功劳,能做得了实;他要的不是我们去帮他想主意,你要弄清楚胡秀才来求援,他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霍长觉却就不太明白了。
“他要的,不过是一身正牌的锦衣卫衣甲,以镇压各方罢了。”郭百户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起身,示意霍长觉不用跟着:“我去一趟南镇抚司吧,看看当年的上峰,还有些旧日情份不,若是有,我自己想要跳出驯象所,怕是不太可能,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名目回南直隶公干吧。”
郭百户行了几步,突然回身对王大头说道:“你还有两贯钱,八两银子,你拿出来给我看看。他娘的你敢说一句废话,老子就砍你一刀!”
说着当真拔了刀出来,锦衣卫,喝了酒的锦衣卫,王掌柜是不会跟他计较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郭百户要看钱啊,自然没有事先把身上钱财分成两份。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一拿出来,就对不上之前说的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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