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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锥子,就是米面行当仓库的伙计,或是下乡收实物税的差役,所带的验证工具。
比若一担米,那可以倒尽了换个容器,来看看筐里有没有弄虚作假,那自然没问题。
但一百担米呢“?一千担米呢?如何查验下面是米,而是泥土之类?
其中有一种检验办法,就是用这铁锥子,拔出来看是不是有猫腻。
而在找到首级的角落里,就找到了一根带血的铁锥。
尽管那首级已有腐败的迹象,但可以看出,跟这铁锥是极为吻合的,特别是天灵盖被捅破的骨头,完全能吻合这铁锥的外形。
“这根铁锥是在井里找到的,如果不是我看见人头往井里掉,也不会在找人头的过程里,找到这根铁锥。”霍长觉沉声对那衙门赶来的捕头如此说道,“查一下这院子是谁的,那杜某人的残魂,为什么要把人头扔到这里?先把这院子的人,拘起来再说!”
胡宗宪若有所思地低声说道:“怕是忠叔住的吧,这个院子。”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很快下人和杜大少就证实了这一点,这院子正是忠叔平时居住的。
“这水井,恐怕前些日子,忠叔还叮嘱别人不要用它吧。”胡宗宪围着水井转了一圈,却又是这么自语。
霍长觉这回就留了神,果然,就有下人说道:“这水井,前些日子,忠叔说喝了里面的水之后拉稀,找了条狗来试,果然也是拉稀,就怕人误饮,所以锁上了,不知道今天夜里,为何会打开。”
“这还用问?当然是杀死老爷的凶器在井里,阴寒之气侵体,自然就拉肚子了;今天胡秀才以浩然之气,召魂审阴,老爷那一点残魂,换成你我啊,哪里会甘心,就挣扎出来,不就撞开这井盖么?”
很多人都觉得极有道理,又齐齐对胡宗宪作起揖来。
哪怕胡宗宪说了好几次:“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事还是不要跟我扯上关系,只是我是读书人,胸中有一点正气,自然不畏鬼物相欺。”
但这下人里的传播,那里会按着胡宗宪的意愿走?天还没亮,几乎整个杜家,都在疯传胡秀才如何强横,读书人那一股浩然之气,有人说是金色的,有人说是白光,有人说是紫气等等,早就演绎得连胡宗宪自己都摸不着头脑了。
而霍长觉也整了衣冠,极为郑重向胡宗宪作揖行礼:“你果然值这一句胡绩溪!”
但是最好面子的胡宗宪,却身手敏捷跳到一边,不愿受他这礼。
“捉奸在床,捉贼拿赃,我想咱们还是唤醒忠叔,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胡宗宪对着霍长觉和衙门的捕头这么说道,这个时节,大家真的都当他是神仙来拜,他要求什么,谁会拒绝?
“注意,谁要上来打肿了忠叔的嘴,不教他说话,谁跳出来弄死忠叔,不教他回我的话,谁就是真凶。霍大兄,你也一样,如果是你弄死忠叔,那我就认定你是真凶。”胡宗宪这时突然张开双手,站在昏迷的忠叔身前,如此说道。
尽管他没有霍长觉那魁梧身材,但那一脸的正气,当真教人看着,心中暗叹:所谓浩然正气,不外如是乎!正当如此哉!
这样的人,才配得起浩然正气这四个字啊。
于是包括霍长觉和衙门捕头在内,纷纷拱手作揖参了下去:“便依秀才所言行事。”
忠叔很快就被用水泼醒了,穿着尿湿了一边裤腿的裤子,帽子也掉了,极是狼狈不堪,额上刚才冲着鬼魂磕头,又磕得青紫,一张开眼便叫嚷起来:“老爷,老爷,真的不是我啊,阿忠跟了你几十年啊!”
只是所有望着他的人,大约除了胡宗宪之外,就没有一张脸庞,会有任何同情的表情。
而衙门的差役,很快就来报搜到了东西,那捕头仔细看了,便又呈给了霍长觉:“霍校尉,你看。”
有忠叔的一些换洗衣物,还有些碎银,账本,最值钱的十数片金叶子,和两只金戒,另外,就是几匹绸缎,还有一块陈旧的手帕,上面绣着两行字: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看着这块手帕,忠叔的面色极为难看,却不再言语。
胡宗宪回头望了一眼杜大少,却是问道:“以大郎看来,忠叔是何故弑主?”
“这狗贼,必定是要谋夺我杜家财产、人脉!秀才你不知道,福建那边的商贾,当年先严开拓商路,是带着这狗才去的,他把先严害了,我又是个不争气的,这人脉,不全就落到他手里了么!忠叔啊忠叔,你好狠的心!”杜大少骂到这里,却禁不住蹲下去大哭起来。
胡宗宪拿着那手帕,向杜大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必是他在外头勾搭的女人,打算谋了我杜家家产之后,双宿双飞!”
胡宗宪听着愣了半响,摇了摇头,哑然失笑,拍了拍杜大少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忠叔,你听到了,你也看到了,所有人都想要你死啊,你怎么看?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胡宗宪把那手帕仔细叠好,放在案几上,向被按跪在地上的忠叔问道,没有等忠叔回答,胡宗宪就对那些差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开忠叔。
那些差役当然不敢放开忠叔,胡宗宪盯着霍长觉:“放开他,或者我回去睡觉。”
霍长觉想了大约两三息,挥了挥手,捕快和差役们见锦衣卫发话了,自然就不会再扭着忠叔不放。
“值得么,忠叔?”胡宗宪对着老管家这么问道。
瘫在地上,萎然不振的忠叔,已经不再喊冤了,他似乎听不见胡宗宪的话,以至后者又再重复了一次。
“秀才,你总归还是少年郎,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老管家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盯着胡宗宪道,“没错,老爷就是我杀的,我要谋取老爷的家产。”他转头望向捕头和霍长觉,又重复了一次,“老爷是我杀的,和其他人无关,我起了歹心,要谋取杜家的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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