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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天蓬身体轻轻一颤,拳头紧了又松,吸了一口气,又吐出,调整了一下心境,还是轻轻的推开了门。
吱呀……
有些破旧的门应声而开,露出里面的光景,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但不至于影响视线,一床,一桌,两椅,步入视线的东西,唯此而已,而靠在窗边的位置,有一方地毯,一窈窕身影背对着他,席地而坐,绿纱裙,配上窗外一棵枯叶遍布的梧桐树,却是有些格格不入。
“你……还是来了吗?”
女子幽幽的声音响起,声音里除了几分疲累之外,多的,是一份感慨,没有他想象当中的怨恨……
“我……”
天蓬开了口,但一个字过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里仿佛卡了一块石头一般,脑海里曾设想过的无数场景,此刻却是一个也用不上。
“你……还好吗?”
思虑万千,终究是不比见上一面,天蓬想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传统的问候。
“深宅幽院,古筝枯桐,昏夜灯火,诸多鬼梦,呵……你觉得我是过的好,还是不好呢?”
本该是故人重逢,该有几分久别重逢的喜悦,可天蓬直到现在,感觉到的也只有深深的压抑与狂躁,毫无半分喜悦而言。他宁愿对方骂他几句,打他几下也好,至少他心中会好受一些,这样近乎于无视的对待……真的让他的心情变得分外压抑。
“我……”
天蓬捏了捏拳头,始终不敢看对方的身影,因为他怕对方会突然转过身来,而他,并不敢去注视那一对眼睛。
“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一段时间,也许,也只是过去了几秒钟而已,高翠兰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非常平淡,几乎听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愿闻其详。”
天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倘若高翠兰愿意说,他自然是愿意倾听。
“那就坐吧。”
高翠兰背对着他,一直没有过回头的意思,她身后的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茶壶里面的水虽然已经不烫,却还留有几分余热,壶嘴里面冒着淡淡的轻烟。天蓬走过去,慢慢地坐了下来,侧面对着高翠兰,而脑袋还是一直的低着,根本不敢抬起来。
“有一个小女孩儿,出生在算得上富裕的大户人家……”
高翠兰轻轻的拨动古筝的弦,但却并未弹奏什么,仿佛只是说话时候觉得无聊,手无所谓的动一动而已。而天蓬,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因为他知道高翠兰这是在讲她自己,但他也知道,这是高翠兰在告诉他这些年来发生的事情,只是直接从开头开始说而已,所以他并没有打断,只是静静的倾听……
“她的性格有些软弱,而且那个时候她还小,在外人的眼里,她便只是一个好欺负的小孩子,她有一双父母,但为了维护家族的财富,父母长年在外,根本顾不得照料她,更毋庸说陪伴她的童年,所以,尽管她吃喝不愁,但是却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人。”
是的,这个他知道,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便看出了她眼中的落寞,一个只有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却有一种许多成年人都不一定会有的沧桑……
“她自问心性还算良善,在一次意外当中,她救下了一只被恶狗追咬的小猪,年幼的她并不懂得什么人情是非,只觉得那只小猪和自己好像,一样的孤独,可怜,所以她并没有嫌弃的把那只小猪带回了家,与自己同吃住。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对它说出自己心中的委屈,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与它分享,像对待最好的朋友一样对待它,可是这样的光景……却只持续了两年。”
高翠兰手下的弦音停顿了一下,一声轻笑过后,却又继续响了起来。
“因为,那只小猪失踪了。她仿佛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一样,很伤心,到处去寻找那只小猪的身影,但那只小猪却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整整一年时间,她找的病倒了三次,却始终没有找到……”
天蓬茶杯都已经送到了嘴边,但此时此刻,他却一点品尝的心情都没有。
“直到后来。”
高翠兰的声音一直未曾断下,“家里人看她病态般的执着,不得已之下,把她关在了宅院里,不允许她再出去,但所有人都低估了她的心念,她偷偷跑了出去,却因为欠缺独自处理事情的能力,在大街上,他被一群地痞拦了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是一个少年站了出来,像一个大哥哥一样,把她护在了身下,她清楚的记得,任由那些地痞流氓的拳脚落在了他的身上,哪怕被打的吐血,也不曾退让一步。”
不知不觉当中,高翠兰的古筝声已经慢了下来,虽然一开始就是无意识的拨弄,但现在节奏却是变得更加缓慢。
“她觉得上天对她真的很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上天赐给了她一个守护神。所以在家里的护卫赶到,救下他们的时候,她便做了这一辈子的第一个决定,把那个救她的少年留了下来,请他到自己家里做工,但所有人都很清楚,她对他并没有主人对下人的高傲,她只是想拥有一个真心的朋友而已。”
是的……他还清楚的记得,那是她第一次以主人的身份,面对那一群比她年龄大的丫鬟护卫,第一次下令做的决定,以一个十岁出头小女孩儿的身份,无惧所有人的眼光,将他留在了高府……
“那之后的近三年里,是她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虽然缺少了父母的陪伴,但她却有一个把她当做妹妹一样宠爱的好哥哥,而在她心中最重要的是,那个所谓的哥哥和她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等到他们长大了之后,是做兄妹还是做一对恋人,完全可以由他们自己做决定。”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翠兰又是笑了一声,但……却是冷淡的笑,天蓬提起旁边的茶壶又是倒了一杯,心情却莫名的有些压抑。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三年的相伴,最后她等来的,却是一场无情的失踪,一个精心的谎言,以及……一段空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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