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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际驱驰
盘儿和碗儿一向都不近身服侍,不过也是服侍风染几年的老人了,风染对他们也不像以前那么排斥。风染一边往自己的主院里走,一边说道:“嗯,这几年,我总指着他一个人使唤,他都成了家,我还留他在身边,可担搁他了……我记得,他跟我说过,他娶了两个娘子?一妻一妾?”
“可不是呢,胡哥可有艳福了。咦,不是将军作主给他娶的两个吗?”
风染记得小远跟他提过,后来有什么事一打岔,就给忘了。说道:“表少奶奶放他回家过节也是应该的。你们两个没成家,以后,便多支应一些。平时叫他多在家歇着,有要紧事再叫他到跟前来服侍着。”他如今身体正好,基本不用人近身服侍,只是需个人做些打扫屋子,铺陈被褥,洗涤衣服之类的事。
盘儿和碗儿是卖身在府上的,跟小远这种长工不同,他们的婚事要靠府上安排。他们也指望着把风染服侍好了,能像小远一样,得风染赏回他们的卖身契。
风染又问自他出征后,府里的事,盘儿碗儿便一唱一合地回说:风染刚出征,风贺响响晚上哭闹着不肯自己睡偏殿,贺月无法,带着睡了一晚上,几乎没合眼。第二天便歇在宫里了,眼不见为净。风贺响响前两天还左父皇右父亲一家人热热闹闹睡在一张床上,转过背就被父亲父皇抛弃了,由嬷嬷们带着,哭得像个没人要的孩子一样。还好郑承弼来了,逗着他玩了一天,到了晚上又犯难了,郑承弼不住在府上,他又不能把风贺响响带出府去,便只好把风贺响响交给纪紫烟照料着。纪紫烟正巧又有了身孕,正想着叫安哥儿自己睡,这下倒好了,便安排两个小孩儿一起睡。两个小孩儿自己单独睡都哭得昏天黑地的,大不乐意,一起作了伴,倒睡了开开心心的。
盘儿道:“小少爷这一个月差不多都睡在表少奶奶那里呢。陛下每隔两三天就回来看看小少爷,也歇在府上,只是陛下都叫小少爷到表少奶奶院子里跟安姐儿一起睡。”
风染问道:“哦,那他们现在,人呢?”
碗儿道:“陛下把小少爷带进宫去了,说宫里头要守岁的。将军,咱们府上今儿也要热热闹闹守岁呢。表少爷,表少奶奶,还有庄老爷子,说是还邀请了郑老爷子和郑统领。表少奶奶说,叫小的们服侍着将军梳洗了,便去后面嘉和堂,大家都等着将军去了,才好开席呢。”
风染奇:“这晚了,还没开席。”
盘儿道:“将军不是早派人回来,说了今儿一准要回来的么?将军才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自然要等着将军到了才能开席。”
一家之主,这个词对风染来说有些陌生。不过在都统帅府上,风染这个都统帅自然才是正经的一家之主,郑修年夫妻,庄唯一都只能算是借居。
风染在洗浴时,便听见外面传来隐隐约约的爆竹声,终于感受到一些过年的气氛。以前逢年过节他都觉得过不过无所谓,因为没有盼头,如今他有盼头了,自然便生出过节的念头了。风染就是想着,今年他刚跟贺月确立了关系,又刚过继了风贺响响,有了家人,有了牵挂,他才带着武参赞和亲兵们拼命赶回来。
不想,他喜欢的人和他孩儿却都进了宫,这个大年夜,还没开始,风染就觉出说不尽的冷清来,也有一些失落。
嘉和堂是位于后宅花园中的一处暖阁,本是太子们在冬天宴请宾客幕僚宴饮作乐的阁子,已经荒了许久,纪紫烟叫人收拾出来,在正堂上摆了圈矮几,是主子们的席位,又在两厢上一边排了五桌,叫府上的下人们也都聚在一起乐一乐,也是慰问下人们一年的辛苦。
暖阁对面是是意致轩,正好搭个戏台唱戏,人坐在暖阁里听,又近切,又暖和。
风染洁癖,本来就不喜欢宴饮。平时跟一两个人同食,觉得还可,桌子上坐多了人,风染就老觉得不干净了,心头烦腻。不过纪紫烟安排得好,在正堂上摆了一圈矮几,大家围坐一圈,菜品上来,就分别放在各自的矮几上,其实是各吃各的,这样就一点不会让风染觉得烦腻。
风染梳洗了风尘之后,到嘉和堂时,大家已经等了许久了。因都是至亲,一边寒暄着,一边便叫开席。小厮便在外面燃放起炮仗礼花来,大家都挤到暖阁门外观看。
风染见安哥儿看燃放爆竹又喜欢,又害怕,捂着耳朵直往人背后躲,然后又要探出身子,伸上了脖子看。想到自家的响响不在身边,觉得无趣,便回阁里坐着,等膳房上菜。
风染又见郑修年八风不动地坐在位置上,道:“随便弄几个菜,大家吃一顿就算过年了,实惠。何用弄这些虚头八脑的玩艺儿,还打着仗呢。”
郑修年道:“我本来也是说,这兵荒马乱的,原该节省。聚一聚,吃点东西就行了。”郑修年说着,站起来,走到风染身边,压低的声音道:“是你说要赶回家过年,陛下才吩咐府里,叫要办得热热闹闹的,不能让你觉得清冷了。好些个菜品都是宫里送来的,还特意叫宫里送了些炮仗来,说给你去除霉气,以后都旺旺生生的。”
原来,府里在这么艰难的战乱时间,忽然要热热闹闹地过年守岁,都是贺月安排吩咐的,贺月自己在皇宫里,却怕冷落了自己。风染心头,又是酸楚,又是欣喜。
郑修年好似看穿了风染的心思,轻轻拍了拍风染的肩头,言重心长道:“再怎么说,他是皇帝,有些规矩必须要守……你要体谅他。”
风染微微耸了一下肩头,把郑修年的手甩开,道:“我没事。”大过年节的,贺月必须在皇宫里,带领着太后太妃太嫔们,自己的妃嫔皇后们,还有皇子公主们,皇弟皇妹们团聚一堂,一起守年。贺月是皇帝,也是别人的儿子,夫君和父亲,他必须尽他的职责和孝道。大过年节,臣子们都盯着看着呢。
想到贺月是他后宫里那一干妃嫔们的夫君,风染无端地觉得烦闷。至少她们跟贺月,是过了明路的,是礼法所承认的,不管有没有感情,她们跟贺月都可以坦然迎接世人的目光。而他跟贺月,再怎么有感情,也是见不得光的!
风染不禁想起了太后质问过他的话:他跟贺月,到底算什么关系呢?算君臣么?他们又君不君,臣不臣,忤逆了人伦。风染也绝不想进入贺月的后宫,去跟一干女人争风吃醋。风染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他跟贺月到底该算什么关系,只是不清不楚,让人尴尬得紧。
放完炮仗,便喊开席。膳房的菜的都早已经做好了,只放在灶上温着,一喊开席,很快就端了上来,其中有不少肉食,在连年战乱之中,着实算得上席面丰盛了。
暖阁对面的意致轩里又有戏班开出戏来,咦咦哑哑地唱着,又起起呛呛地斗打起来,风染不喜欢听戏,只是看下人们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叫好,便觉得热闹。庄唯一叫人打赏,又吩咐搬了些酒食与戏班的人吃。
亥子相交,大家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彼此说着祝福的话,许着对来年的愿望,风染这么个冷清性子,也觉出几分过年过节的烟火气息来,心头也觉欢喜。
郑承弼趁着暖阁里人多杂乱,到风染跟前敬酒,把风染吓了一跳,他比郑承弼低了两个辈份,直道“不敢当”。郑承弼性子豪放,已经跟庄唯一郑修年郑修羽他们喝了不少,仗着酒性,不知从哪里拖了张椅子来,一屁股坐在风染旁边,说道:“小染,姥爷瞧着你如今,既替你高兴,可也替你担忧啊。”
风染道:“外祖大人,我如今很好,有什么可以担忧的?”
郑承弼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半倚在椅子上,头后仰着,枕在椅背的横格上,微露醉态,呵呵地笑道:“你姥爷啊,也一把年纪了,看的人多了……”说到这里,把嘴凑近了风染耳畔,极轻地道:“他是真的对你好,姥爷看得出来呢。他叫府里守岁,不让你过得冷清,你姥爷是冲着他这份好,才来的。不然便是八抬大轿,你姥爷也不赏这个脸。”
风染以为自己胁迫了郑承弼,阻止了郑家的图谋,外祖父大约是恨死自己了,想不到竟然还能从郑承弼嘴里听到他称赞贺月,大是意外,又倍感欣喜,应道:“嗯,多谢外祖大人。”
郑承弼转头打了个酒嗝,似乎醒了酒,人便坐正了一些,低声道:“他待你好,姥爷没话可说。你一心一意替他出力打算,姥爷只能让着你。”
风染说不出话来,只低低道:“小染多谢外祖大人。”
郑承弼道:“他要是一直对你好,冲你的情份,我郑家不是不能为他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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