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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安只盼着这雪再下得大些,他一心想着要堆雪人,大清早就爬起来看,可江南的雪那里积得住,地上只得薄薄一层,眼看都要化了。把他急得没法,奔来找两个爹爹想办法。
“下不下雪这事得看老天爷,别人可没有办法。”易缜道。“等以后咱们回去北方,有你看不完的大雪。”
简安见他两人也无能为力,只觉得十分失望,眼泪汪汪的在眼眶里转,小声地嘀咕着:“可我现在就想堆雪人嘛。”他两手合十,喃喃道:“下雪吧,下大雪吧!”
这孩子一直活泼,这时见他这么沮丧的样子,秦疏不由得十分舍不得,开解他说:“要是下了雪,十五那天你就不能出去看灯了,你不想看灯了么?”
简安偏着头想了想,在他的小脑袋瓜里,看灯自然是很好,可眼下的堆雪人也有着莫大的诱惑力。于是有了个主意:“这几天下大雪先让我堆雪人,然后出太阳,我们再去看灯。”
秦疏见他打得好一场如意算盘,忍不住笑道:“你倒想得挺好,就不怕大雪下个不停,到时候你出不去?”
易缜见他这么说,不由得偷偷笑了,轻声道:“你不也是老早就闹着要去,真要下大雪,你不也是一样的不能去。先说好,要真是大雪,简安不能去,我也不会让你出门的。”
秦疏恼他拆台,背着简安拉过他一只手来使劲地掐,一边恨恨道:“我就是要去,才不管下雨还是下雪,就是下刀子也要去。”
这稍不顺心就动手的坏习惯也是最近给惯出来的,他没多少力气,却极有技巧,只捏着一点点皮肉重重的拧,反而让人极疼。那一处的皮肉想必是红了,然而易缜很有苦中作乐的精神,反而乐见他这么活泼亲昵的举动,对此只是笑,必不喊疼。
简安一看,也有样学样,他可不敢没大没小,只是抱着易缜一条脚,扭着身子道:“简安也要去,要去要去,下刀也要去……”
简安这么一搅,秦疏反而没法再绷着脸,先是瞪了易缜一眼,却忍不住噗地一笑,拉过他的手看了看,朝被拧的地方吹了口气,问易缜道:“疼不疼?”
易缜满眼温柔地瞧着他一举一动,只笑了笑,摇摇头。
于是秦疏放心,只觉得应该不是很疼:“看你敢不让我去。”
那雪却就真是这么一场,接连几天都是晴天,夜里可以放烟花,那特制的烟花当真不枉花了易缜那许多钱,造型多样色彩绮丽,引得简安把小手都拍红了,而秦疏也一直挺高兴。
转眼就到了十五这一天,易缜想着秦疏平时也难得出门,眼看着再过一两月,换了春衫,那日渐大起来的肚子是再也没法掩人耳目了。而现在还不显眼,棉袄一穿将什么都遮住,若不趁着这时带他出来逛逛,只怕这半年内都没有什么机会了。
而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只怕街上人多,一个照顾不过来,也就顺便把若菡两人也捎上,让他们一路帮着抑一会儿简安。而他护着秦疏,生怕被人撞了。另有几名侍卫散在人群四周一路跟随。
街上入夜了反而远比平时热闹,两旁灯火通明,处处火树银花,秦疏倒还罢了,虽然兴致也很高,却还把持得住,也不过是左右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兴奋得过头。反而是简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高兴得大呼小叫,见了路边的糖人小吃,什么都新奇得不得了,难得的同易缜开口要了几样小玩意儿。
眼前的人潮越来越多,难免接肩擦踵,纵然有易缜护得再好,秦疏仍然免不了时不时的被人给碰一两下。再走了一阵,易缜渐渐有些担心,有心想回去了,又生怕坏了两人难得的兴致。
秦疏看出他的心思,善解人意地拉住他道:“都看过了,我也有些累了,不如我们这就回去。”
简安被若菡抱着,闻言回过头来朝着这边张望,脸上显出极舍不得走的神色来。
秦疏朝他道:“姐姐都要抑不动你了,还想看看的话,一会让几个叔叔他们带着你们去。”他一来是体贴若菡两个半大孩子抱着简安十分辛苦,这小家伙身上肉嘟嘟的,可结实得很,再者也不放心这样人多杂乱的日子里让两个孩子带着他到处乱逛。
简安倒也懂事,见秦疏微微有些倦色,虽然还依依不舍,却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小脑袋:“简安跟爹爹一起回家。明年再看。”他左右看了看,指着一边的面人道:“简安再要一个,最后一个了。”
易缜见他乖巧,对这样毫不过份的要求自然一口答应下来。那卖面人的小摊在街对面,就让秦疏几人站在街边等着,他抱着简安过去。
面人正挑到一半,简安突然扯扯他的衣服,奇怪地道:“爹爹?”
易缜心时一紧,猛然回头看去,秦疏倒没什么事,却见一人站在一旁,似乎正在同他说话。那人背对着易缜两人,看不到面目,只隐约能瞧出是个富商打扮。而秦疏人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听那人说了几句,只是摇了摇头。
四周人声喧哗,易缜不知那人是谁,也听不到两人说了些什么,只是莫名的恐慌,心里顿时紧紧的揪起来,一时也再顾不上简安的面人,抱着他心急火燎地往回走。偏偏人流将他隔在街道两边,一时半会没办法挤回去。眼前被游人一挡,再看时,那人已经没了踪影。秦疏倒还在街边站着。
短短的几步路,易缜却觉得隔了天远拟的,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秦疏面前,放了简安就来去拉住秦疏的手,一时之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想不出该说什么。
简安也挨过来叫了一声爹爹,抱着他的腿道:“爹爹刚才和谁说话?”
秦疏方才也瞧见易缜,知道方才那一幕他是看见的了,此时见他神色有异,当先微微一笑道:“哦,刚才那人只不过是认错人了。简安的面人呢?”
他身后若菡两姐弟对望了一眼,他两人离得近,可听得清清楚楚,那人颇有些迟疑之色,显得也有些不太确定,被秦疏几句话就打发走。但名字却是叫对了的,真是认错了人也总不可能这样巧,就连名字也一样吧?但秦疏已经这样说了,他两人不明就里,也就默不作声。
简安看看易缜,摇了摇头道:“没有买了。”比起面人来,他显得十分不放心秦疏,忍不住又叮嘱秦疏:“不认识的人,不能和他们说话,会把乖孩子骗去卖了的。爹爹以后不要理他。”
他这番话说得十分童趣,然而两个大人各怀心思,两个半大的面面相觑,却是谁都没有心思发笑。
秦疏嗯了一声,易缜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这时才稍稍定下心神,勉强笑了一笑,攥着他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旁人自然别无异议。
易缜肯让秦疏出来走动,一杰怕他闷,二来也是此处偏远,这两年来都没有什么人来寻秦疏,慢慢的有些放松。谁知道今天难得出去一趟,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当下安顿秦疏睡下,却是把随行的侍卫召来,问起当时情形。
也有人见到当时情形,但那人似乎当真是突然间才见着了秦疏,并非是有意靠近,所以之前并没有人留意到这人。等到他突然露出讶色,上前和秦疏说话,几人都是所料不及,都离得有些远,也没有人听到他和秦疏的交谈,但看情形,他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似乎确实秦疏所说,是认错人了。
易缜却总觉着心慌,丰台虽然小,但南来北住的商人也不是一个都没有,期间也有从泽国来的茶商布商。他不曾想秦疏会对自己有所隐瞒,但秦疏不记得那个人,那人却也许是秦疏的旧识,未必不是真的认出了秦疏。
所以认错了人这样的理由并不能让他完全安下心来,因而斥道:“说这许多都没什么用,丰台不过就这么大,先把那人找出来再谈别的。”当下交代了手下侍卫,暗中去查找过往的商人,特别是南方一带来的,务必要把那人找出来,至于找出来之后如何处置,自秦疏有身孕以来,他自知真正将为人父,行事倒也变得颇为心慈手软,顶多是打算把那人赶出丰台,永远不要再出现在秦疏面前而已。
其实这些做法,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拖得过一时半刻,却拖不过长年累月。他只是盼着,秦疏清醒的时刻,来得再慢一些,至少能等到秦疏腹中胎儿平安出生以后。秦疏那么喜欢从前那个孩子,只望到时看在孩子份上,一切都能有个较为和肝的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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