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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晓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埋怨道:“哪有你这样帮人‘摆’笑容的。”
看着秦晓睫毛半掩、唇角飞扬的灿烂笑容,黎耀祖有瞬间的窒息,低头忘情地吻住他的唇,含糊地说:“现在的你……让我身不由己……”
恍惚间听到这句话,秦晓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再次压倒在床上。他挣扎着推开黎耀祖,提高声音说:“耀祖,时间来不及了!你还要赶去76号开会,我也要去跑马场了。”
黎耀祖悻悻然起身,幽幽地说:“你不知道,这样无所事事的你,我有多嫉妒。”
秦晓起身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只看到一个向外走的背影。
黎耀祖离开不久,秦晓即带上那个寸步不离他左右的特务出发去江湾赛马会。经过路口时,他从小烟贩手里买了一包哈德门。因为赶时间,等不及找零他便催促特务开车。
赛马会结束后,秦晓又去了番禺路的哥伦比亚骑术学校,租了马匹径自骑向西面郊区。马匹的租金很高,每骑一回的费用相当于一个纱厂女工整月的工资,特务自然不敢相随。自凯旋路向南折入虹桥路,随后向西直到罗别根路西首的高尔夫总会,然后调头循原路返回骑术学校,这样一趟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利用这段时间,秦晓凝神细思,时而敛眉,时而展颜,脸上的表情因无人监视而稍加放纵。
下午,他坐在庭院的藤椅上,静静地望着成片的蝴蝶花在风中轻舞。门房那边传来几声高声低气的喧哗,他不满地斜睨过去,门房正领着那个小烟贩向他走来。
“秦先生,这小瘪三是来还钱的。说是怕我揩油,一定要亲手交给你。”门房脸红脖子粗地说着。想必适才被冤枉为贪财小人实在气不过,才赌气把这孩子带进来的。
秦晓冷淡地说:“区区几个铜钿,难得你念念不忘送上门来。那几个角子就留给你作奖赏吧!”
“不,不,不,这可不行。如果先生不肯收钱,请再拿一包烟好了!”小烟贩说着,从烟匣里取出一包美丽牌香烟,恭恭敬敬地递给秦晓。
看清隐匿在香烟里来自军统的指示,秦晓靠着洗手池点燃那支烟,惬意地深吸了一口。
傍晚六、七点钟,天色暗下来的速度惊人。夜幕像悄悄漫延的水,眼睁睁地看着它倾泻,仿佛能听到澌澌的流水声。眨眼间,天就全黑了。
秦晓招呼司机:“老张,送我去一品香!”
“秦先生,这时候还是不要出去了。”奉命监视的特务疾奔过来,未系钮子的黑色中式褂子被风吹向两边腰际,隐隐露出腰间的枪柄。
“或者你闭上嘴跟我一起出去,或者你躺在这里等我回来收尸。”秦晓迅速从刚近身的特务腰间拔出他的佩枪,顶住他的额头。
特务抬眼看看秦晓握枪的手,又对上他晶亮的眼睛。第一次看到秦晓如此声色俱厉,特务感到有些意外,想不到这个平日里冷淡平和的人说起狠话来竟字字透着寒意。若不是他夺枪时闪电般的速度和利落的动作,几乎忘了他曾是76号特工中的翘楚。既然他如此说,而自己只要盯着他也不算失职。于是,他乖乖闭嘴为秦晓打开车门。
两人刚踏入一品香人声鼎沸的大厅,一名身穿白衬衫黑马甲的西崽迎上来,将他们引至雅间附近的一处清静席位,殷勤地递上一份烫金的菜单。
秦晓没有接,只是像发电报般简洁地说:“苏格兰威士忌。净饮。”
“这位先生真来对了。我们一品香的威士忌,和英侨总会、花旗总会一样,都是从同一个洋买办那里入的货,质量你尽可以放心。”他刻意加重“放心”二字的语气,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晓一眼。
秦晓擎起酒杯,用眼神指点着临近的雅间:“门口有特务站岗的,是特工总部在宴客吧?”
“是。特工总部前天就订了我们最大最豪华的房间。”
“哦?”秦晓将视线调回到西崽身上,“他们人很多?”
“那倒不是。”西崽暧昧地笑:“一共只有九位客人,四位先生,五位作陪的女客。”他停顿了一下,放慢了语速,“那位南京来的先生真有眼光,选中的两位小姐可是我们这一带最有名的花魁。”
秦晓仰脖吞下整杯琥珀色的液体。西崽微微欠身,把托盘夹在腋下离开了。站在秦晓身侧的特务凑上来,俯在他耳边压低嗓音说:“秦先生,要知会黎少爷吗?”
“不!”杯子重重顿在桌上。
特务识相地斟酒,退后一步偷偷观察着他。秦晓开始自斟自饮,阴郁着脸喝得又快又急。特务隐隐猜出他来一品香的原因。以前秦邓之间那点风流韵事他也略有所知,又亲眼见过他和黎耀祖在公馆里卿卿我我,以为他不过是和那些烟花女子无二的男人,没想到他会对黎少爷如此在意,连他在外召妓陪酒也要动怒。
秦晓连饮几杯足以令让他“放心”畅饮的威士忌,却觉得胸口一阵紧似一阵地发闷,连端着酒杯的手也在轻微的颤抖。他不禁有些着恼,这出戏演得太投入了,怎么竟真得恼怒起来。
瓶里的酒已经少了大半,秦晓忽然捂着嘴踉踉跄跄地奔进洗手间。特务在餐桌旁等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便跟了进去。看见外间和洗手池附近无人,他先自出了一身冷汗,又推开一扇扇隔间门找寻,终于在最靠里的一间找到了醉倒在马桶旁的秦晓。特务无奈地叹气,半拖半抱着把他架到车上。醉酒的秦晓还算容易对付,不吵不闹地昏睡着,听凭摆布,间或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特务把他放倒在床上,小声嘀咕着往外走:“醉了也好,我落得大松心。”
成功骗过监视的特务,秦晓迅速从床上弹起,将装有消音器的勃朗宁大威力和lignose分别插在两肋的枪套里。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了和黎耀祖相同的用枪习惯。敏捷地自窗口爬出,将窗户掩好后沿着铁皮的雨槽滑落地面,再借助花房攀上围墙。落地时已看到泊在巷角拐弯处接应他的黑色轿车。
秦晓拉低礼帽再次走进一品香,刚才招待他的西崽机灵地迎上来,把他带到离男洗手间最近的座位,客气地解释道:“这位先生,实在抱歉,没有更好的座位了。不过,大雅间的主菜已经送进去一段时间,那道腓利牛排应该吃得差不多了。”然后,他抿嘴一笑:“您很快就可以换个好座位。”
“好!我静等就是。”秦晓按了按头顶的礼帽。
西崽借上菜之机再次靠近他:“刚才看过地形了?”
秦晓闭了一下眼睛算作回答。
片刻,有便衣特务站岗的雅间里冲出一个愁眉苦脸的矮胖子,双手捧腹直奔洗手间,嘴角尚遗有一块未及拭去的胭脂。
秦晓紧随其后走进去,彬彬有礼地问那个肉墩墩地背影:“季翔卿先生吗?”
肉球双手解着裤带转过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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