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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除夕,鲜花灯笼春联炮仗,瞧见每一样,都会想起她,想也没想就乘马车往云台山无为寺而来,马车停住瞧见南星与瓒,心头百感交集,风光依旧人依旧,只有她不在。
二人之间又是长久的沉默,眼看寺院在望,从嘉轻叹一声,“南兄莫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煎熬时的自我安慰……”南星点头,“我知道,我近来医术长进得快,过会儿给你把把脉吧。”从嘉一笑,“南兄不叫我皇上就好,听着别扭。”南星唇角微扬,“有人拜托的我,是以我除去日常事务,通宵达旦得钻研。”从嘉蓦然伸手捂了脸,狠狠揉了几下方说道,“多谢南兄。”他的声音有些发闷,南星仿佛没有察觉,又道,“师父更是用心,师父的关门弟子竹君,除去基本的医理药理外,专攻阿芙蓉。”
从嘉回过头,竹子与瓒在身后落下很远。
竹子拽着瓒后衣襟,“慢点走嘛,走那么快做什么?那个十分好看的男人就是大昭皇帝吧,瓒给我讲讲他的事。”瓒抱着花吭哧吭哧向上,就是不说话,竹子眼眸一转,突然往前蹿了几步,一转身将瓒抱在怀中,瓒吃了一惊,一动不敢动,头顶上竹子嬉笑道,“忘了告诉瓒,我跟青鸾是结拜姐妹,分别前青鸾嘱咐我照顾瓒,特意让我帮她多抱抱瓒。”
她身上的香气和阿姊很香,怀里和阿姊一样温暖,瓒吸一下鼻子,头在她胸前拱了拱,竹子拍拍他后背,“瓒,我们互相讲故事吧,我讲讲我小时候,你讲讲你小时候,如何?”瓒嗯了一声,“好吧,竹君姐姐。”
二人在台阶上坐在,头碰着头叽叽呱呱,眼看着暮色低垂,身后传来哔哔啵啵的炮仗声,瓒起身就跑,“竹君姐姐,要快些,姊夫和我师父要带着我们一起守岁,守岁时可适量饮酒,姊夫会唱歌吟诗讲故事,还会带我们做游戏,起了困意还会带我们放鞭炮。”竹子喊一声好,“快些,快些回去。”瓒跑了一半停住脚步,“姊夫如今是皇上了?只怕不会跟我们一起玩了。”竹子在他身后杵着他,“你嘴巴甜点儿,多叫他几声姊夫,他准会答应,再说了,天天做皇上多累,他巴不得做一回平民呢,这身居高位的滋味,我知道。寺院最角落那个院子里的老和尚,原来是他的爹爹,整日在花棚里种牡丹花,还对着花说话,说什么萱草茵茵,璟瑜玲珑,我师父去见他,他却不见,咬牙切齿骂我师父,说当初为何不带着她走?你若带走她,她这会儿说不定还活着,我师父就哭,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告诉你啊,瓒,你可不许哭哭啼啼,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见你红眼圈,我就揍你。”
瓒也不回头:“竹君姐姐,别人哭一哭,你也要管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师父说了,各人有各人的不得已,哭一哭排解一下伤心痛楚,岂不是更好?”
竹子用力杵他一下:“任何不得已都是借口,懂吗?小不点儿?”瓒回头愤愤道,“我不是小不点儿,我九岁了。”竹子又杵他一下,“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辈分,我是大师的弟子,你师父也是大师的弟子,我与你师父是同辈。对了,瓒叫皇帝姊夫,那么,皇帝也小我一辈,哈哈,皇帝得叫我一声师姑。”瓒翻个白眼,“竹君姐姐跟我阿姊是结拜姐妹。”竹子拍一下额头,“哎呀,这辈分,乱套了……”
瓒不理她,由着她自言自语,竹子说着话话锋一转:“那个什么芳菲夫人的事,瓒知道多少?”瓒摇头,“只见过一次,她来上香,说是阿姊的至交好友,跟我打听太师父的事,我没告诉他。”竹子哦了一声,眨眼道,“既然打听不出来,得设法撺掇着师父进宫走一趟。不入虎穴蔫得虎子嘛,对吧?小瓒瓒……”
☆、81.转凤
元宵节夜里,元邕陪着青鸾在果子巷逛灯节,这是过年后元邕头一次得空脱身,元邕小心护着青鸾在人群中游走,嘈杂中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蕊夫人的案子查清楚了,太子别宫中的人招供说是受了齐三指使,给小灯下了药,原来小灯进东宫前,早已委身齐三,是以对齐三死心塌地。”青鸾攥一下他手,“怀邕这些日子本就忙碌,又怕这件案子牵涉到我,劳心劳力的,实在辛苦。”元邕回握她一下,“行了,咱们之间用说这些客套话吗?”
青鸾看着蜿蜒的灯河心想,难怪小灯铁了心与我做对,原来是对齐三动了情,齐三对她是有情还是利用?叶蓁倒是想得周全,也知道用一个厨子对付不过去,是以拿齐三挡在面前。仰脸看着元邕笑问,“那齐三呢?可逮着了?”元邕摇头,“齐三因给太子进献蕊夫人有功,进东宫做了幕僚,大理寺卿不敢进东宫拿人,我已嘱咐了他,让他明日一早进宫去见太子,向太子禀明案情,如何处置,由太子定夺。”
二人逛得尽兴方回到怀王府,这次元邕也不问青鸾是否情愿,耍赖一般上榻,与她共枕了一个枕头,从身后环着她低低说道,“青鸾,我累。”青鸾拍拍他手,“那便好好睡一觉。”说着话扔了被角过去,元邕扯啊扯,扯过去盖了半床,不敢离青鸾太近,二人中间隔着一拳宽的缝隙,不想青鸾挪着身子朝他依偎过来,后背贴在他怀中低低说道,“被子里灌进冷风了。”元邕无声得笑,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日大理寺卿进了东宫,太子听到奏报后,青着脸召来齐三询问,齐三辩解说自己没有杀害蕊夫人的动机,大理寺卿差人押了蕊夫人贴身侍女过来,那侍女供认,“蕊夫人曾说过,大昭国芳菲夫人送她至东都,乃是与殷朝太子交好的表示,可齐三在前来路上垂涎她的美色,强行占有了她,并让她在与太子初夜时,用鸡心假装落红……”太子脸色阴沉着喝一声闭嘴。
齐三气愤道,“她一个贱婢,我怎会垂涎她?”蕊夫人侍女又道,“公子见蕊夫人对太子情深,心中嫉恨,常拿旧事要挟蕊夫人,蕊夫人暗地里以泪洗面,公子还悄悄割下蕊夫人一绺秀发藏于香囊中,以慰相思。”有内侍过来解了齐三腰间香囊,打开来果真有一绺乌发,齐三骂道,“她只说此香囊能够静心安神,这个贱婢……”蕊夫人侍女哭道,“除夕那日太子进宫,公子曾强迫蕊夫人,说是春风一度以解相思,被蕊夫人拒绝,于是公子因爱生恨,用阿芙蓉毒死了夫人……”
齐三一听阿芙蓉,忙忙向太子磕头,“殿下也知道,这阿芙蓉乃是……”太子喝一声闭嘴,狰狞着问道,“本宫只问你,是否与蕊夫人有染。”齐三辩解道:“我因相思苦闷饮酒,她趁着我酒后昏聩勾引我,说是为我的痴情所感,我是不得已……”
太子阴沉着脸,起身拔出一名侍卫腰间宝剑向齐三刺了过来,太子妃从侧门冲出抱住他手臂:“殿下息怒,他可是大昭国齐王府的三公子,他的妹妹是大昭国的芳菲夫人,如今身怀有孕,诞下皇子后便是大昭皇后,太子若杀了他,会激怒大昭帝后,为两国邦交召来祸患,虽说偏僻小国不值得在意,可是皇上在意,殿下……”
太子用力推开她红着眼,“竟然将残花败柳进献给本宫,亏得本宫对她如此宠爱……”太子妃又扑了过来,太子随手一推,就听啊的一声,太子妃摔倒在地,侍奉太子妃的姑姑大喊一声,“不好了,太子妃见红了……”
东宫内乱做一团,大理寺卿忙忙告退,亲自到怀王府禀报,却只见到怀王的侍卫,大理寺卿毕恭毕敬道,“请湛大人转告王爷,太子已知情,知情之下盛怒,盛怒之下推倒了太子妃,太子妃见红要生了,早产月余……”湛卢摆摆手,“凶手呢?可曾收监?”大理寺卿抹一下额头的汗水,“正要禀报此事,那齐三趁乱消失了。”湛卢挑了眉,大理寺卿拱手道,“在下身在东宫,太子不发话,在下不敢随便拿人,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趁乱跑了。”
湛卢抽出宝剑向府门外指了指,“滚吧,快滚,有多远滚多远。”大理寺卿转身小跑步往外,圆胖的身子扭搭着,果真滚一般,湛卢抱剑瞧着,这样的人做大理寺卿,得造出多少冤案?喊一声等等,大理寺卿脚下一顿,回过头满脸堆笑,“湛大人还有何吩咐?”
湛卢笑着施施然上前,“听说,你挺宝贝自己的胡子?若没了,可会死吗?”大理寺卿一愣,湛卢剑尖朝下巴削了过来,刷刷刷几下,一绺一绺的胡子掉落在地,大理寺卿连惊带吓又心疼,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湛卢喊声来人,嫌恶说道,“抬出去。”
如此犹不解恨,骂骂咧咧道,“这样的人能做大理寺卿,小爷便能做皇上。”一回头青鸾正站在廊下,忙忙过去禀报太子妃早产之事,青鸾听了就笑,“果不其然。金定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金定兴冲冲走了进来,“青鸾,太子妃诞下了皇长孙。”说着话便听到宫中传来庆贺的钟鼓之声,青鸾笑道,“她不懂取舍之道,什么都想要,委实太贪心了。”
湛卢在旁道,“还有一事,那齐三从东宫逃了,只怕是有人相助。”青鸾沉吟着,半晌笑道,“她杀了小灯,知道会得罪芳菲,又放了齐三向芳菲示好,婢女与兄长孰轻孰重,芳菲自然知道,她们有共同的敌人,难道就能成为朋友?”湛卢道,“齐三既逃出,自然要设法离开东都,离开东都之前,只怕会对郡主不利,不过郡主无需担心,小的会派人保护郡主。只是想问问郡主,若是逮到齐三,要不要……”
湛卢手如刀切般在脖间滑过,金定道,“这样躲在暗处的小人,杀了算了。”青鸾摇头,“不可,逮住后送交大理寺,或者送到太子面前,要杀要剐,由他们处置吧,我们置身事外即可。”
湛卢领命而去,青鸾与金定自回同文馆,路上马车中青鸾问金定,“这皇长孙是真是假?”金定摇头,“太子妃诞下一名女婴,孩子活着,只是生下来就被掉了包,被产婆抱了出来,如今东宫中的皇长孙,乃是那户山民的儿子,可叹宫中欢天喜地的。”青鸾嗯一声,“这么说,小郡主只能在山民家中长大。”金定往青鸾身上一靠,“权势与地位,竟能让一个母亲如此狠心。”青鸾叹口气,“权势让人上瘾,较之阿芙蓉更甚。”
马车悠悠前行,金定罕见的沉默,靠着青鸾一言不发,青鸾也望着晃动的车帘怔怔出神,同文馆外下了马车,金定一眼望见静王府挑出的飞檐,哀叹一声抱住青鸾道:“静王让我午后过去,说是要考问我,考我兵书读的如何。”
青鸾拍拍她,“金定这些日子用功,不用怕。”金定扭着身子,“可我就是怕。这些日子苦读,夜里没有过去,昨日元宵节,忍不住跑了过去,问他想不想去看花灯,若他嫌人多嘈杂,我可将他带至高处观瞧,他不领情,板着脸说,金定既然有心看灯,必是兵书读的不错,明日午后过来考问。”
青鸾心想,他这是疏离了金定,拍拍金定的肩,“他既拒人于千里之外,金定日后离他远些。”金定摇头,“半月不见,他瘦了许多,已问过老仆,说是近日腿疾发作的厉害,夜里也睡得不踏实。我问了一句,他十分冷淡道,本王的身子自有御医关照,金定无需挂心,我想为他推拿,他固执不肯,以前他虽推辞,眼里是带着笑的,可昨日,他冷冰冰的,眼神有些可怕……”
青鸾揽住金定的肩,静王说到做到,她反倒觉得惭愧,他的身子究竟有没有问题?金定这样不是怕,是伤心,从未见过金定伤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也许,此事该问问怀邕才是。
当日金定从静王府回来,说是静王并未苛责她,反倒耐心为她讲解,令她收获良多,静王又让她开始着手训练队伍,说是已经秘密安排好场地。青鸾看金定一脸轻松,略放心些,夜里金定又去了静王府,三更天回来,钻到青鸾榻上,冰凉的脚抵着她小腿,扰醒她笑道:“刚进去的时候,他皱着眉头在梦中辗转,似乎在找寻什么,我为他推拿后,他就睡得安稳了,眉头舒展,唇角带着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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