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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碎周家的门楣（第2页）

在他之后，一名老者也站了起来：“怎么，你以为你如今发达了，便可以回到周家来耀武扬威？我告诉你，你别以为……”

“别以为什么？”周逊道，“二爷，前些年，纸坊的爆炸，并非偶然吧？”

他刚说出这句话，第一个义正辞严的老者便脸上一白，他颤抖着道：“你……”

“而敬老。”他看向另一位老者，“三个月前，你向周采去了一封信？”

方才还在大放厥词的第二名老者也颤抖着坐下了。在他身后蓄势待发的第三名、第四名老者，也瘫软了身体，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过去我只想好好活着，安安静静地在江州活着。可这不代表，我眼瞎，耳聋，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我同整个周家，分享了你们肮脏的小秘密。每个人，都有肮脏的小秘密。”周逊对众人笑了笑，“现在，我们终于是一家人了。”

“所以，将族谱拿出来吧。”他徐然道，“至少现在除去我的名字，你们还可对旁人说……”

“是你们将我逐出了周家，不是吗？”

……

这大约是世上最荒谬的一次“逐出家门”了。由被逐出家门者所主导，周家处的手续，以最快的速度被办好。周逊的名字从家谱上被划掉、连同所有的备份。所有的见证者、族老，都比任何人都惶恐地期待着，这个仿佛知道周家人的所有秘密的年轻人，被快快地逐出家门。

而官府那边的手续则更加方便。周家是世家大族，同官府说一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可周逊比这还要快——因为他身边，有两名绛卫。

那名先前还对周逊满脸不耐烦的燕七，几乎是自己揽下了去官府更改名册的活，并将它传递给了官府中人。

“最迟后日，你便和周家没有任何关系了。在任何案卷里、任何纸张中。”燕七对周逊道。

周逊没说话。

明石堂里亮着灯，周家的族人们便在这里，完成了最后的手续。这份手续如此之快，他们甚至来不及让远在京城的周家本家人知道。而老太君，则早就瘫软在了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下雨了。”周逊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道，“我们快走吧。去把她接回来。”

他低了低头，道：“她最讨厌下雨天。”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周采喜欢这句诗。

可只有在下雨天时，能坐在书房里，在茶香墨香中听雨声的人，才会写下这样爱雨的诗句。会在下雨天里跪过一整夜的人，是不会喜欢下雨天的。

林氏不喜欢下雨，下雨总让她想到膝盖上的疼，想到身体里流出来的血，想到远处长廊上姑母的哀求和老太君轻蔑的笑。

周逊也不喜欢下雨。下雨总让他想到那个懦弱的女人，懦弱的女人只会哭，只会让他忍，只会在他为了她出头时先一步跪下泄了气，只会在叶氏还未开口时便主动领下他的罚，他受了伤，她就连大夫也不敢去找。

可懦弱的女人也会抱着他，伤心地问他疼不疼。懦弱的女人会告诉他，快些长大吧，长大了，一切便好了。他能从周府里出去，再把她带出去。他不喜欢她哭时的样子，湿淋淋的，像是下了一个世界的雨。周逊讨厌自己的世界里下雨。可在过去的好多年里，在乎他的人，只有这一个懦弱的女人。

如今又下雨了……他也长大了。他从自己最深的深渊里爬了出来，能站在那些欺负过那个女人的人们身前质问他们。他存了好多好多的秘密用来打败他们。他不再担心他们能伤到他带不走的谁，他可以在他们面前冷静地发疯，用所有的秘密去对付他们。他背后，还有狐假虎威的势力，和他们对抗。他能让自己从周府里被除名。

可懦弱的女人呢？

懦弱的女人……她死啦。

他长大了，她却死啦，埋在土底下，黑黑的棺材里。他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发疯，却只能赶在天下雨前，把她挖出来。

他如来时一般地去了，叶五替他撑着伞，燕七在他身边。他走在中庭之间，背影不像一名胜利者般意气风发，反而有些寂寥。明石堂里鸦雀无声，直到一名青年，向着外面冲了出来。

“周逊！”那人气急败坏道，“你以为你赢了吗？！”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声音穿越了狂暴的风，和淅淅沥沥的雨：“周逊！你这个疯子！你这个逆子逆孙！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会有！”

“你以为你有什么？你以为你赢了？你什么都没有！你孑然一身，现在你连家也没有了！宗族也没有！你以为你能走到哪里去？你哪里也走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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