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乐读小说网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八十四回 得失爱何曾愤来逐鹿 逍遥哀自己丧后游园(第1页)

第八十四回得失爱何曾愤来逐鹿逍遥哀自己丧后游园

金太太在这里垂着泪,道之抱着小贝贝进来了。问道:“你又伤心,小外孙子来了,快亲亲吧。”说着,抱了小孩子,真塞到金太太怀里去。金太太抚摸着小孩子的头,望了道之道:“守华看了半年的房子了,还没有找着一处合适的吗?”道之道:“已经看好一处了,原打算这两三天之内就搬。”金太太道:“不是我催你搬家,我这里不能容纳你一家了。就是凤举他们也要搬家,自立门户去了。你还寄住在这里,那成什么话呢?”于是就把刚才分财产的话,说了一遍。道之道:“你真这样急,眼见得这家就四分五裂了。好比一把沙一样,向外一撒,那可容易,再要团结起来,恐怕没有那一日。”金太太道:“团结起来做什么?好让我多受些闲气吗?有你老子在日,他有那些钱,可以养住这些吃饭不做事的人,我可没有那些钱。迟早是一散,散早些,我少受气,不好吗?不过我养了这一大班子,到了晚年还落个孤人,人生无论什么都是空的,真无味呀。”说着,在袖子里抽出一条手绢,在两只眼睛角上又擦了两擦。接着将小贝贝抱了放在大腿上坐着,只管去摸他的头。道之听母亲所说,也觉黯然,不过自己是个出嫁的女儿,有什么法子来慰母亲的寂寞呢?顿了一顿,因道:“那也不可一概而论,老七夫妇,就太年轻一点,让他们离开,也不大好吧?”金太太听到这里,先摇一摇头,接着又叹了一口长气。道之道:“你老人家为什么叹气?”金太太道:“我叹什么气?我最看不了的,就是这一对了。清秋这孩子,我先以为她还不错,而今看起来,也是一个外实内浮的女子。我这两天才知道,她和老七胡闹得够了,才嫁过来的,大概不久,笑话就出来了。”道之道:“有什么笑话?难道到了日子了?”金太太道:“这也不算什么,这年头儿,乳着孩子结婚的也多着啦。只是我最近发现她有一晚上,漏夜回家去了一趟,办什么事我不知道,可是老七也是通了,分明是商量着办的了。我只知道这一位……”说着,将三个手指头一伸,接着道:“她很有几个钱,老早就大做其公债买卖,而今由清秋这事一推,哪个不是一样呀?他们有钱不能让谁抢了去,偏是表面上极力装着穷,我为这一点,也恨他们不过,让她去造一番乾坤吧。”道之知道母亲是极能容物的人,现在是这样的不平,这话也就不好相劝,因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大家就是这样地散了……”说不下去了,又咳着一声。

母女对坐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接着玉芬来了,才开始说话。玉芬却望着道之道:“四姐,刚才你在这里吗?我们真分了吗?”说着这话,把声浪压得极低,好像有极端不忍的样子。金太太道:“这事我就是这样办,并不算分家,家留着我死了再分。现在不过给你们一点钱,让你们去做奋斗的基础罢了。真有不愿要的,谁愿光了手去做出一番事业来,我更是赞成。”说毕,板了脸不做声。坐了一会儿,玉芬觉得一肚子的议论,给婆婆一个大帽子先发制人地制住了,暂时也就只好不说。恰好老妈子说有电话找,借着这个机会,就离开了这里,回自己屋子里去接电话。一说话时,却是白秀珠。她道:“现在你总可以出来了吧?我有几句话和你谈谈,请你到我这里来。”玉芬道:“关于哪一方面的事,非马上来不可吗?”秀珠在电话里顿了一顿,笑道:“不忙,但是能马上来是更好。”玉芬以为电话里或不便说,就答应马上来。挂上电话,回头见鹏振将所分的那一股纸券,放在桌上,远远坐在沙发上,望了桌面,只管抽烟卷。玉芬一把将那些东西完全拿在手上,打开衣橱向一只小抽屉里放进去。一面锁抽屉的橱门,一面回过头来说道:“你真没有出息,不过这几个钱,你就看得那样出神。我姓王的,就不分家产,也比你这个超过几倍去呢,那又算什么?”鹏振笑道:“原是因为钱不多,我才想了出神,觉得做这样不够,做那样也不够。若是钱多的话,手边非常顺适,我就用不着想了。秀珠她在电话里怎样的说,是合作的事吗?”玉芬道:“合作也好,不合作也好,与你可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必问。”说时,将钥匙放到小皮包里,自己匆匆换了一件衣服,就走出来。

这两天家里的汽车,都闲着的时候多,便坐了一辆,独自到白家来。也不用老妈子通报,一直到秀珠屋子里来找她。在窗子外先笑道:“我够交情不够交情?一个电话,马上就来了。”秀珠听到玉芬的声音,早迎了上前,握住她的手笑道:“真是够朋友,一个电话就来了。”将玉芬让在一张软榻上,自己也坐在上面,因低声笑道:“你要怎样谢我呢?你的款子,已全部转存到华国银行去了。因为这笔款子,是由华国银行转拨的。家兄不知道你能不能信任那银行,不敢给你存定期的,只好给你存活期的。和公司方面,纠缠了几个月,总算告了一个段落。”说着,连忙打开箱子,拿了一个折子,交给玉芬。玉芬虽知道公司里那笔款子,有白雄起在公司的货款上,有法子能弄回来。然而钱没到手,究竟不能十分放宽心。现在不但钱拿回来了,而且人家都代为存好了。白雄起虽系表兄的关系而出此,然而也亏得秀珠在一旁鼎力吹嘘,不然,决不能办得这样的周到。于是站起身来,一只手接了折子,一只手握了秀珠的手,笑道:“我的妹妹,这一下子,你帮我的忙帮大了,我怎样地谢你呢?”秀珠笑道:“刚才我也不过说着好玩罢了,当真还要你谢我吗?”玉芬道:“你虽然不要我谢,然而我得着你这大的好处,我怎能说不谢?”秀珠笑道:“你真是要谢,请我吃两回小馆子就得了。因为这全是家兄办的,我可不敢抢别人的功劳。”玉芬道:“吃馆子,哪时候不吃,这算得什么谢礼?”说着,定了眼神想了一想,自言自语地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秀珠拉了她的手,又一块儿坐到软椅上去,两手扶了玉芬的右肩,将头也枕在肩上,笑问道:“这么久不出来,你也不闷得慌吗?”玉芬觉得她这一份亲热,也就非常人所可比拟,反过一只手去,抚摸着秀珠的指尖,又抚摸着秀珠的脸,笑道:“表妹,真的,我说要感谢你,是必定要做出来的,绝不是口惠而实不至的人。”秀球站了起来,拍着她的肩膀笑道:“谁让我们是这样的至亲呢?难道说能帮忙的时候,都眼睁睁望着亲戚吃亏去,也不帮助一把吗?得啦,不要再提这话了,我们再谈别的吧。”玉芬见她这样开诚布公地说了,就不好意思再说酬谢的话,只是向着秀珠笑。秀珠道:“现在你金府上,总可以不受那丧礼的拘束了。你在我这儿多谈一会儿,吃了饭再回去,我想伯母总不会见怪吧?”玉芬一抬肩膀,两手又一伸,一撇嘴道:“不成问题,树倒猢狲散,我们家今天分家了,但是这家可以说是分了,也可以说是没有分,你觉得奇怪不是?让我……”秀珠便接着道:“不用说,我已经知道了,这种办法也很好,事实上大家干大家的,表面上并没有落什么痕迹。”玉芬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事也不过刚发生几小时,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了。”秀珠微笑道:“这也不算恶事,也没有传到一千里,我有耳报神,把消息告诉我了。”玉芬一想,就猜着十有八九是燕西打了电话给她了。这话她若不说,也就不必说破。便装麻糊道:“这事本也用不着瞒人,亲戚家里,自然是首先知道的。我想着,为了种种便利起见,很打算搬出来,找一所小一点的房子独住,你看如何?”秀珠笑道:“哟!这是笑话了,像你这样的智多星,哪样事情不知道,倒反过来请问于我?”玉芬笑道:“就算我是智多星,老实说,你也比我不弱呀。我来问你的话,你倒不肯告诉我?”秀珠笑道:“你既承认是智多星,我就不妨说了。我以为你最好还是搬出来住,要做个什么,要办个什么,还不至于受拘束。就是我,也可以不受拘束,随便到你府上去谈天了。玉芬道:“你到现在为止,对我们老七,还有些不满意吗?”秀珠听了她这话,顿了一顿,没有答复。两手叉了腰,昂着头道:“不!我对他完全谅解了。玉芬姐,你不是外人,我所告诉你的话,谅你也不会宣布。哼!像金燕西这种人才,没有什么出奇,很容易找得着。不过人家既在我手上夺了去,我一定要显显本领,还要在人家手上夺回来。我说这话,你相信不相信?”说着,她又是一摆头,把她那烫着堆云的头发,就在头顶一旋。玉芬拍着她脊梁笑道:“我怎么不相信,只看你这种表示坚决的样子,我就可以相信了。”秀珠被她说破,倒伏在椅子背上笑起来。玉芬道:“不是你自己说明,我可不敢说,我看我们老七,就是在孝服中,大概也不止来找你一次了。今天有约会吗?”秀珠一抬头道:“有,他说舞场上究竟不便去,我约他在咖啡柜房里谈谈。咱们名正言顺地交朋友,那怕什么?决不能像人家弄出笑话来了,以至于非要这人讨去不可。这种卑劣的手段,姓白的清白人家,不会有的。”玉芬真不料她大刀阔斧,会说出这样一套,笑道:“你很不错,居然能进行到这种地步,我祝你成功吧。”秀珠又哼着一声道:“这种成功,没有什么可庆祝的,然而我出这一口气,是不能不进行的。”玉芬看她的颜色,以至于她的话音,似乎有点变了常态,要再继续着向下说,恐怕更会惹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只得向她默然笑着,不便提了。便道:“我也要看看表兄去,应当专诚谢他两句哩。”说着,就出了秀珠的屋子,去看白雄起去了。

秀珠拿起床头边的电话插销,就向金家要电话。不多一会儿,燕西就接着电话了。秀珠道:“请你到我们家来坐坐,好不好?你三嫂也在这里。”燕西答说:“对不住,有我三嫂在那里,我实在不便来。但是晚上的约会,我可以把钟点提早一点。她在那里,就是你也觉着不方便。”秀珠道:“彼此交朋友,有什么叫方便不方便?”燕西道:“我刚刚将钱拿到手,少不得我也要计划一下,我们哥儿们正有一个小会议哩。我明天到府上来拜访就是了。”当他二人正在打电话的时候,玉芬在白雄起那边屋子里,也拿了插销打电话,一听有秀珠和燕西说话的口音,就听了没有做声。把这事搁在肚里,也不说出来。当日在白家吃了便饭回去,便留意起燕西的行动来。

到了晚上八点钟打过,燕西就不见了。约摸有一点半钟,在隔院子里听得清楚,燕西开着上房门进屋里去了。于是一切的话,都已证实。燕西这种行动,连玉芬都猜了个透明,清秋和他最接近的人,看他那种情形,岂有不知之理?所以燕西一进房来,清秋睡在床上了。只当睡着了不知道,面朝着里,只管不做声。燕西道:“也不过十二点多钟罢了,怎么就睡得这样的死?”清秋也不以为他说得冤枉,慢慢地翻转一个身,将脸朝着外,用手揉着眼睛道:“还只十二点多钟吗?不对吧。跳舞场上的钟点,怎样可以和人家家里钟点相比呢?”燕西是穿了西服出去的,一面解领带,一面说道:“你是说我跳舞去了吗?我身上热孝未除,我就那样不懂事?我要是到跳舞场上去了,我也该换晚礼服,你看我穿的是什么?你随便这样说一句不要紧,让别人知道,一定会说我这人简直是混蛋,老子的棺材,刚抬出去,就上饭店跳舞了,你转着弯骂人,真是厉害呀。”清秋道:“我是那样转着弯骂人的人吗?只要你知道这种礼节,那就更好哇。不过你闹到这般晚才回家,是由哪里来呢?”燕西道:“会朋友谈得晚一点,也不算回事。”清秋道:“是哪个朋友?”燕西把衣服都脱毕了,全放在一张屉桌的屉子里,于是扑通一声,使劲将抽屉一关,口里发狠道:“我爱这时候回来,以后也许我整宿不回来,你管得着吗?这样地干涉起来,那还得了!我进你一句忠告,你少管我的闲事!”说话时,用脚上的拖鞋,扑通一声,把自己的皮鞋,踢到桌子底下去。到了这时,清秋有些忍不住了,便坐了起来道:“你这人太不讲理了,你闹到这时候回来,我白问一声,什么也不敢说,你倒反生我的气?我已十二分地信托你,你却一丝一毫也不信托我。男子们对于女子的态度,能欺骗的时候,就一味欺骗,不能欺骗的时候,就老实不客气来压迫。”燕西道:“怎么着?你说我压迫了你吗?这很容易,我给你自由,我们离婚就是了。”清秋自嫁燕西而后,不对的时候总有点小口角,但是“离婚”两个字,却没有提到过。现在陡然听到“离婚”两个字,不由得心里一惊,半晌说不出话来。燕西见她不做声了,也不能追着问,他一掀被角,在清秋脚头睡了。清秋在被外坐了许久,思前想后,不觉垂了几点泪。因身上觉得有些冰凉,这才睡了下去。心里便想,再问燕西一句,是闹着玩呢?还是真有这个意思?盘算了一晚,觉得总是问出来的不妥,无论是真是假,燕西一口气没有和缓下去,只有越说越僵的,总是极端地隐忍着。到了次日早上,清秋先起,故意装出极平常的样子,仿佛把昨晚的事全忘了。燕西起来了,一声也不言语,自穿他的衣服。穿好了衣服,匆匆忙忙地漱洗完了,就向前面而去。清秋虽然有几句话想说,因为要考量考量,不想只在这犹豫的期间,燕西便走了,一肚子的话,算是空筹划了一阵。

燕西出来,自在书房里喝茶吃点心,在家里混到下午两点钟,秀珠又来了电话,说是在公园里等他了。燕西总还没有公开地出去游逛过,突然提出上公园去,怕别人说他。因之先皱眉,见人只说头痛,因之也没有哪个注意到他,就告诉金荣道:“我非常烦闷,头痛得几乎要裂开了。我怕吃药,出去吸吸新鲜空气。有人问我,你就这样说。”金荣也不知道他命意所在,也就含糊答应着。燕西吩咐毕了,就坐着一辆汽车,向公园里来。知道秀珠是专上咖啡馆的,不用得寻,一直往咖啡馆来。远远看见靠假山边一个座位上,有个女郎背着外面行人路而坐,那紫色漏花绒的斗篷,托着白色软缎的里子,很远地就可吸引人家的目光。在北京穿这样海派时髦衣服的人,为数不多,料着那就是秀珠。及走近来一看,可不是吗?她的斗篷披在身上,并不扣着,松松地搭在肩上,将里面一件鹅黄色簇着豆绿花边的单旗袍透露出来。见着燕西,且不站起,却把自己喝的一杯蔻蔻,向左边一移,笑着将嘴向那边空椅子上一努,意思让他坐下。燕西见她热情招待,自然坐下了。秀珠看了一看手表,笑道:“昨天两点钟回去的,今天两点钟见面,刚好是一周。”燕西道:“你这说我来晚了吗?”秀珠道:“那怎样敢?这就把你陪新夫人的光阴,整整一日一夜分着一半来了。昨天晚上回去,你夫人没有责备你吗?”燕西道:“她向来不敢多我的事,我也不许她多我的事,这种情形是公开的,决不是我自吹,你无论问谁,都可以证明我的话不假。”秀珠这时似乎有了一点新感动,向着燕西看了一眼,发出微笑来。这种微笑,在往日燕西也消受惯了。不过自与清秋交好,和秀珠见了面,便像有气似的,秀珠也是放出那种愤愤不平的样子,后来彼此虽然言归于好,然而燕西总不能像往日那样迁就。燕西不迁就,秀珠纵有笑容相向,也看着很不自然。总而言之,她笑了便是笑了,脸上绝无一点娇羞之态,就不见含有什么情感了。现在秀珠笑着,脸上有一层红晕,笑时,头也向下一低,这是表示心中有所动了。燕西不觉由桌子伸过手去,握了她的手。因问道:“请你由心眼儿里把话说出来,我的话,究竟怎么样?有没有藏着假呢?”秀珠将手一缩,向燕西瞟了一眼道:“你又犯了老毛病?”燕西笑道:“并不是我要犯老毛病,我要摸摸你,现在是不是瘦了一点?”秀珠道:“你怎么说我瘦了?我又没害病。”燕西道:“虽然没有害病,但是思想多的人,比害病剥削身体,也就差不多。”秀珠笑着摇了一摇头道:“我有饭吃,有衣穿,我有什么可思?又有什么可想?”说着这话,对燕西望了一望。意思是说,除非是思想着你。燕西被她这一望,望得心神奇痒,似乎受了一种麻醉剂的麻醉一样,说不出来有一种什么奇异的感觉,望着她也笑了。茶房见秀珠的大半杯蔻蔻,已经移到燕西面前来,于是给秀珠又送了一杯新的来。这时,燕西才知道是喝了人家的蔻蔻,杯子上还不免有口脂香气,自不觉柔情荡漾起来。于是两手一撑,伸了一个懒腰,笑道:“你今天到公园里来,光是为了等我说话,还有其他的事情呢?”秀珠笑道:“这个你可以不必问,你看我坐在这里静等,还做有别的事情没有?若是没有做别的事情,你想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做什么?”说到这里,向着燕西望了一眼,现出那要笑不笑的样子来。燕西笑道:“这样说,由今天起,你就是完全对我谅解了?”秀珠将小茶匙,伸在杯子里,只管旋着,低了头,一面呷蔻蔻,一面微笑。燕西躺着在藤椅子上,两脚向桌子下一伸,笑道:“你怎么不给我一个答复?我这话问得过于唐突一点吗?”秀珠鼻子里哼着,笑了一声道:“这样很明显的事,不料直到今天你才明白,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燕西笑道:“这样说,你是很早对我谅解的了,我很惭愧,我竟是一点都不知道。不过我现在完了,我不是总理的少爷了,是一个失学而又失业的少年。我的前途,恐怕是黯淡,不免要辜负你这一番谅解盛意的。”秀珠脸色一正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是那样势利眼?再说,你这样年少,正是奋斗的时代,为什么自己说那样颓唐不上进的话?”燕西当自己说出一片话之后,本来觉得有点失言,总怕秀珠不快活。现在听秀珠的话,却又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不但彼此感情恢复了,觉得她这人也和婉了许多,大不似从前专闹小姐脾气了。在他这样转着良好念头的时候,脸上自然不能没有一点表示。秀珠看见,笑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好像是初次见着我,不大相识似的,老向我望着。要吃一些点心吗?若不吃点心,我们就在园里散散步如何?”燕西当然目的不是吃东西,便道:“我是在家里闷得慌,在园子里走走,我很赞成的。”于是招呼了一声茶房,二人就向树林子走去。秀珠的斗篷,并不穿在身上,只搭在左胳膊上,于是伸了右手,挽着燕西左胳膊,缓缓地走着。燕西心里也想着,就是在从前,彼此也不曾这样亲热的。这一句话,还不曾出口,不料秀珠倒先说起来,她就笑道:“我们这样的一处玩,相隔有好久的时候了。”燕西道:“可不是,不过朋友的交情,原要密而疏,疏而又密,那才见得好的。”秀珠笑道:“你哪里找出来的古典?恐怕有些杜撰吧?”燕西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杜撰的,不过我心里觉得是这样,所以我就照着这样子说出来。”秀珠点点头道:“原来你为人,是这样喜好无常的。往日如此,来日可知了。”燕西笑道:“这话在你,或者应当这样说的。现在我是无法辩明,将来你望后瞧,自然就明白了。”说到这里,燕西固然是不便向下说,秀珠也就不便向下说,二人倒是默然地在树林外的大道上走着。走了许久,秀珠却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燕西道:“好好的为什么你又伤感起来?你这口气,叹得很是尴尬呀。”秀珠笑道:“叹气有什么尴尬不尴尬?我一年以来,全是这样,无缘无故,就会叹上一口气,为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燕西道:“这自然是心里不痛快的表示,希望你以后把这脾气改了。这也容易改的,只要遇事留心,就可以忍回去了。”秀珠笑道:“多谢你的厚意。但是这个脾气也不是空言可以挽回来的。……”说到这里,秀珠自摇了一摇头,似乎这话说得不大妥当。于是彼此默然了一会儿,二人在公园里走着,整整兜了两个圈子。秀珠弯了腰,用手在腿上捶了两下,笑道:“老这样走着吗?我有点累了。”燕西道:“再去喝一杯咖啡去。”秀珠道:“喝了又走,走了又喝,就留恋在公园里,不用走了。我家里还有一点事,要回去料理料理。”燕西道:“不忙不忙,还兜两个圈子。”秀珠皱了眉道:“我实在有事,怎么办呢?但是你的命令,我也不敢违拗,陪你走一个圈子,我的确要走了。”燕西听她说出这种话来,倒过意不去,便道:“你真有事的话,不要为了玩误了正事。”秀珠勉强地笑道:“再走一个圈子也不要紧,我的事固然不能丢下,也不能与你心里不痛快。”说着,缩了脖子一笑。燕西也笑了,又走了一个圈子,倒是燕西先说:“你回去吧,这个圈子,走了有三十分钟,工夫耽误不少了。”秀珠的一只胳膊,让他挽着还不曾抽开。便笑道:“那么,请你送我上大门口。”燕西连说着可以可以。秀珠笑着望了他一眼道:“你的脾气,比从前好多了。”燕西笑道:“这话可以代替我说你,我对于你,也是这样的感想。”秀珠这就不用再说了,只是微笑。二人很高兴地一路出了公园,还是燕西用汽车送了秀珠回家,然后才回去。

次元掠夺者  [综英美]完全追蝠手册  八十年代军婚宠妻  [综漫同人]横滨文豪今天写作了没  夜帝你女人又闯祸了  【ABO】无处可逃  忘情水(敏若)  [综同人]我见青山多妩媚  甜哄  带球跑后,我吃软饭吃撑了  嗨,国民校草  金玉良颜  [综漫同人]我妻家传统艺能  反派a装o后总是装惨(穿越)  陛下坚强(1v2)(小妈+伪骨科)  攻心为上,老公诱妻成瘾  陌以北归  花瓶女配养娃手册  娇宠(作者:榶酥)  蚀骨欢宠:总裁小叔求放过  

热门小说推荐
君临星空

君临星空

天穹雷霆劈裂了命运轨迹,浩渺光芒照亮了无垠星空。现代世界,妖魔滋生,鬼怪肆虐,武术与奇能绽放出了不可思议的光芒这是一个凡人踏上命运星空之旅的故事。君临VIP之QQ群687717334...

娇宠之名门嫡妃

娇宠之名门嫡妃

(新文侯门嫡女,相公宠上瘾已开,求收!)乔伊灵貌美如花精明干练,16岁成为集团总裁,商场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朝穿越成为天启国安阳望族乔家的长房嫡女。乔伊灵收人才,建商行,生意遍布天启国!...

大晋皇族

大晋皇族

大晋宏业二年,代王世子大病初愈,他驻足长兴城,翻遍史书,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个他陌生的朝代,可能也是他熟悉的一个朝代。随着皇帝下令征高句丽,百济,朝鲜,修大运河,经略南方的一系列国策,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架空历史!莫要对号入座,谢谢各位!如果您喜欢大晋皇族,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

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

宋悦意与谢璟令定下了婚约。准备嫁娶之前,被谢家老夫人接过去侍疾。她明知谢家人想利用她的身份和人脉有所作为,她亦装作不知,兢兢业业为他们办好每一件事,为谢璟令铺就青云路只因她认定了这桩婚事,便会一心一意。人家却对她冷若冰霜,离我远点!她以为他性情向来如此。最后才知,人家只是对她才冷若冰霜,他有爱若眼珠子的青梅竹马,阿盈,今生今世,我只承认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我绝不负你。他和他的阿盈还暗地育有一子,并且不知何时就已对她下毒,令她不能生育,随后让她因愧疚将他们的三岁小儿过继到名下,成为她的嫡子。在她死后,他不仅可以光明正大娶青梅,让父兄因她的缘故继续帮扶他,还让他们的儿子日后能在宋家登堂入室如此经历,只当噩梦一场,梦醒时却正处于险境,性命堪忧之际。以为她一个离家千里之外的弱女子,孤立无援之下,就能任人宰割了去?在未吸干她最后一滴血之前,他们左右都不愿退婚。那就莫怪她要以进为退,抛却端庄贤良,不走寻常路,让那些烂人无路可走。如果您喜欢另谋高嫁表姑娘休想退婚,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文艺世界

文艺世界

2001年,国内的文艺导演在前仆后继冲向戛纳柏林威尼斯。商业大导醉心拍大片冲击全球票房。此时的方南正苟在一个个剧组做武行,从剧组武行干起,直至成为全球一线大导演!PS华娱重生导演无系统不签到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果您喜欢文艺世界,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相亲后,她成了顶级豪门

相亲后,她成了顶级豪门

季书暖被未婚夫劈腿,妹妹背叛在她人生低谷时出了车祸。她心如死灰,抓住肇事者要求负责想让他和自己相个亲,谁料对方居然是京城太子爷薄景承破罐子摔碎的她,莫名挤进了顶级豪门。想象中的算计和陷害,根本不存在她在豪门成了团宠。前未婚夫回头求复合,下秒被破产。妹妹试图陷害她,下秒被绑架打断腿。父母想道德绑架,被藏獒追着咬了九条街,差点嘎。我这个女强人绝不认输,我,要,离,婚。季书暖胆战心惊的想跑。下秒,她被男人堵在门口。老婆,乖我不逼你生孩子,我只想要个名份。薄景承哑声说道。京圈人尽皆知,太子爷霸道宠妻,仅为了名份如果您喜欢相亲后,她成了顶级豪门,别忘记分享给朋友...

每日热搜小说推荐